葉於琛微微不悅,“不許這樣說。”

“難道我亂說了?”

何清歡是什麼人,淩菲自問不知,可她眼中對葉於琛的渴望,卻是那麼地明顯,明顯到連自己這個粗線條的人都看出來了。

“這麼不相信我,你是不是應該受到懲罰?”他作勢又要吻下來,卻被淩菲推住了胸膛。

“對不起,我實在無法忽略我自己看到的場景。”

單憑一句相信他,她又能支撐多久不讓自己胡思亂想?

“葉太太,這種醋,吃得太沒有道理了。”

淩菲眸光冷了下來,她用力地推開葉於琛,直接坐了起來,與他平視。

“如果你覺得我是在吃醋的話,那我隻能告訴你,你太看低了我。”

嫁給他之前,她就知道一個中年的男人,必定是有過去的。

為了過去式和他慪氣,從來不是她的作風。

“我想要的是尊重,是坦誠。我是相信你的,但是我相信你的同時,你有沒有相信我?把我想知道的告訴我,就有那麼困難嗎?還是怕我嘴碎,轉身就傳了出去?!”

淩菲捏緊雙拳,把這一天心裏想的話,全部說了出來。

小臉上的微微潮紅,都掩不住那一股子冷凝。

葉於琛沉穩開口,“我自然是尊重你的。隻是這件事,涉及甚廣,特別是清歡的......”

“何清歡,又是何清歡?她叫何清歡,不叫清歡!我討厭你叫她清歡的樣子!”

她猛然掀開自己的棉被,翻身下床,站在他麵前,臉上已是染上薄怒。

目光在觸及她光裸如白玉的腳背和圓潤的腳趾的時候,還是擰了幾分,葉於琛也猛地起身,“不要光著腳。”

雖是隔了長毛地毯,可更深露重,到底也是涼從腳上起的。

淩菲冷冷一笑,“現在才來擔心我是不是病了,是不是有點晚了?”

心裏有了計較,說出來的話,自然就是不好聽了的。

葉於琛知道她還在意早上的事,到底歎了一口氣,看似隨意地脫掉自己鞋子,然後走到淩菲身前,將她一把抱起,稍稍拉離地麵之後,讓她的雙腳踩在自己的腳背上,“如果要懲罰我,這樣就夠了,不許你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

淩菲眼眶一熱,卻死死用指甲抓住自己的手心,不讓自己心軟下來。

“那你先告訴我,究竟是為什麼,要與何清歡離開?”

“有人綁架了Nicole。”

她臉色一變,“誰?為什麼要綁架Nicole?”

實在想不出,雲城誰會對一個長年居住在美國的孩子動手?

葉於琛卻是別過了臉,將頭埋在她的烏發之間,不再言語。

像是明白了一點什麼,淩菲淒惶一下,“葉於琛,我們之間,還有什麼,是不能說的麼?你就這麼不信任我麼?”

他依舊不語。

這樣的態度讓淩菲突然發了狠,往後麵猛地一站,“你走走走,我不要看到你。”

“菲兒......”他溫軟出聲。

淩菲呼吸一窒,卻狠了狠心,猛地推了推他,“走。”

“我......”

他還沒說完,就聽得一陣劇烈的咳嗽從她喉間傳出,像是要將肺都咳出來一樣,嘴裏卻依舊不依不饒,“你走......”

“你怎麼樣?!”葉於琛陡然緊張起來,想要靠近她,看個究竟。

也不知哪裏生出來的念頭,淩菲忍住喉嚨的巨大不適,將全身的力道集中在雙手之上,再次狠狠地推他,“你走!”

他紋絲未動,倒是她又連連退去,差點就穩不住身子。

葉於琛眉頭皺得更緊,卻也知此時再說什麼,也都是枉然,“你不要激動,先好好休息。我先出去便是了。”

“你走......”

大口的喘著氣,淩菲依然隻有這一句話。

看到葉於琛的背影自門口再度消失,才她像一隻受傷的小獸一樣,收起全身的刺,嗚嗚咽咽地抽泣起來......

也不知過了多久,許是哭得累了,竟然就這樣靠在巨大的華蓋床腿之上,沉沉地睡了。

門,再次被輕輕推開。

靠在床腳那一抹疲倦而無助的身影瞬間刺痛了葉於琛的目。

他蹙了蹙眉,無條件地走了過去,將淩菲輕輕抱起,安置回床上,又悉心為她改好被子。

一聲細微的嚶嚀之後,她再度沉沉睡去。

細微的風透過窗欞鑽了進來,有些冰涼。

葉於琛走上前去,將窗簾拉了個嚴實。

卻發現一枝寒梅正在清冷月光下悄然綻放。

粉白的花瓣讓他將其與床上人兒的臉,自然而然地聯係到了一起。

可不是麼?他苦笑了一下。

他的小妻子,就如這寒梅一樣。

美豔無雙,卻也倔強非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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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在秦越天的莊園裏休息到翌日午後,淩菲才算是從那場重感冒之中緩了一點精氣神過來。

在淩菲的一再堅持之下,任江把她和葉於瑾送回了尚品。

剛到了門口,就發現一個人等在那裏。

何清歡穿著黑色的羽絨服,雙眼有些浮腫,麵色蒼白地站在門口,看著淩菲。

葉於瑾皺眉,下意識地擋在淩菲前麵,衝何清歡冷冷道,“何醫生,我哥不在這裏,你找錯地方了。”

“我知道,於琛在別墅裏,我是來找淩菲的。”她嘶啞著嗓音開口,目光依舊未曾從淩菲身上移開。

“......”,葉於瑾氣結,這算是耀武揚威來了嗎?

淩菲跨了一步,站在葉於瑾旁邊,“我想我和你沒什麼好談的。”

“你確定?”何清歡咬了咬唇,帶著一絲旁人察覺不到的破釜沉舟,“如果我說,我會告訴你,你想要知道的事呢?”

“我沒有什麼想知道的,還請你離開。”

淩菲按下密碼,打開大門,“何醫生,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別墅那邊我可以讓給你住,但是這裏,還煩請你高抬貴手,不要染指才好。”

葉於瑾快步走進屋內,朝何清歡疏離有禮道,“何醫生還煩請你先回去。我讓任江送你。醫院那邊,也需得你照拂。”

何清歡抵住即將要關掉的冰冷大門,“我隻需要十分鍾時間,你們先讓我進去。”

“如果你願意站在門口,那你可以盡情地站。”

說完這句話,淩菲轉身,往臥室走去。

“Nicole不是於琛的孩子!”

慌亂之中,何清歡朝著淩菲的背影,忽地喊出一句。

淩菲頓住腳步,背影有些微微僵硬,卻沒有回頭,片刻之後,才恢複腳步,走進臥室,砰地一聲關上了房門。

孩子?

她在意的,從來不是Nicole。

何清歡此話一出,倒是讓葉於瑾關門的力道鬆了幾分。

“於瑾,你讓我進去,這些話,於琛不會說,隻能我自己來說。”

葉於瑾看著她臉上的著急,終是鬆了手,放她進屋,帶著她走進臥室。

淩菲坐在窗台邊,看著窗外零星飄下的雪花,對身後之人的存在毫不在意的樣子。

“淩菲,說不定真的是誤會,你先聽完她的解釋,再決定要不要理我哥?好不好?”葉於瑾走到她身邊,雙手按住淩菲的肩膀,在她耳邊低低勸道,“淩菲,你聽我一次,好不好?”

過了許久,見她輕輕點了點頭,葉於瑾才長籲了一口氣,“你們先談一談,我去超市看看,買點吃的回來。”

說罷便輕輕合上房門,留下一方空間。

何清歡上前幾步,站到淩菲麵前,“剛才我說的,是真的,Nicole不是於琛的孩子。”

淩菲依舊沉默,目光淡淡掃過何清歡的臉龐。

後者有些苦澀一笑,深吸了一口氣,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才開口,“我和於琛的婚姻,自始至終,都是假的。沒有婚禮,沒有登記,甚至......”

她頓了頓,“甚至,他連我的手,不曾牽過一下。”

淩菲目光怔了怔,再度看向何清歡,像是在思考她這些話的真實性。

何清歡雙手垂在身側,緊握成拳,深深吸了一口氣,臉色又慘白了幾分,“我以前是於琛部隊的軍醫。我曾經瘋狂地愛慕著他,想盡各種辦法想要靠近他,追求他,但是他從來不曾多看我一眼。總是保持著客氣有禮的樣子,卻疏離得緊。”

淩菲依舊沉默地看著她。

葉於琛的爛桃花何其多,姚紅是,何清歡也是。

她早就見怪不怪了。

“但是,後來發生了一件事。”

何清歡手上的骨節已經開始泛出白色,話音有了一絲顫抖。

“以前於琛手下有一個叫黎笑之的人,幾乎是於琛一手培養出來的得力幹將,他也一直很得於琛的器重。可是,他在一次臥底任務中,被對方覺察出來,強行注射了毒品。他們關了他三個月。在這三個月裏麵,漸漸磨光他的意誌,將黎笑之變成了他們的人。”

淩菲擰眉,終於開了口,“你想告訴我什麼?”

“他們讓黎笑之回到於琛身邊,作為他們安插在於琛身邊的眼線,”何清歡幾乎要說不下去,“但是他們很精明,所以一直用毒品,控製著黎笑之......”

“與我何幹?”淩菲有些煩躁地撫了撫自己的發,目光轉向別處。

“他們要黎笑之幫他們關注於琛的動向,而事實上,那段時間,於琛安排的緝毒行動,基本都是撲空的。於是大家開始懷疑,有內奸。”

“但是怎麼查,都查不出來,這個內奸是誰,直到......”

何清歡頓住,下意識地往左邊的牆上靠去,直到自己的背部完全帖服在牆上之後,她才繼續道,“直到有一天半夜,黎笑之毒癮發作,到部隊醫院來偷杜冷丁......,那天剛好我值班撞見了他......”

淩菲微微一抖,她有某種預感,接下來的事,絕對不輕鬆。

“他見被我撞破,自知無望逃出去,就直接綁了我,綁到部隊平日裏用來訓練的一棟廢棄的大樓裏,然後把我和他自己鎖進電梯......”

軟軟地往下滑著,直到自己完全跌坐在地,何清歡才咬著牙關開口,“然後,他強~暴了我......”

在那個幽閉的電梯裏,她度過了猶如煉獄的一個夜晚......,直到有同事發現她不見了,通知葉於琛,最後才在那裏找到了她。

淩菲不可置信地轉頭,死死盯住何清歡那張悲戚的臉,“你說......什麼?”

聲音破碎得不成樣子。

她想起何清歡的幽閉恐懼症......,心中一片澀然。

“是真的.....,”何清歡淒苦一笑,眼淚開始瘋狂地湧了出來,“是真的。”

“可這還不是最悲慘的,最悲慘的是,被他強~暴之後一個月,我發現我自己懷孕了......,我是醫生,我一早知道我自己的體質很難懷孕,如果打掉這個孩子,我可能這輩子,連做母親的資格都失去了。”

“我那時候那麼絕望,我就站在那棟廢棄大樓的頂上,我要跳下去。”何清歡聲音更加黯啞,“可是於琛說,說他會幫我,讓我相信他。”

淩菲眼圈紅了起來。

“他將我救了回來,讓我待在他身邊,小範圍宣稱我是他的妻子。而他也一直陪著我,直到我安全生下Nicole。”

“那段時間,他真的像一個體貼的丈夫一樣,陪我去醫院產檢,陪我看很多育兒的書,去上產婦的課程。我幾乎,幾乎都要以為,他是愛上我了,才會願意為我做這些事情。”

“可是他依舊不願意碰到我,就連普通的擁抱,都是不肯給我的。但是,我真的很傻,我以為一直這樣待在他身邊,也就可以滿足而幸福地過完下半生了。”

“但他有他的安排和考量。我生完Nicole之後,他對每個人都默認了Nicole是他的孩子。但是沒多久之後,他就送我們去了美國,將我安排在霍普金斯醫院做醫生。然後,他自己對外宣稱,我們離婚了。而離婚的原因,是因為他的不忠。”

淩菲嘴巴張成O型,愣愣地看著何清歡。

她猜測了無數種可能,可唯獨這一種,她沒有猜到。

現在一切都坦然地在她麵前呈現出來,淩菲反而一點也不覺得爽快輕鬆,而是覺得這些事實都化作了一團棉絮,堵在她的喉嚨,讓她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他就是這樣,寧願所有問題都歸咎到自己身上,也不願意讓別人傷害到他想要保護的人。”

何清歡抬手擦掉眼角的淚,“他把我們在美國的生活安排得很好,衣食無虞。但是我也知道,我那一點點卑微的期盼,也終是不可能實現的了。直到,直到爺爺生病,他打電~話請我回來,我覺得這是上天給我的第二次機會,我一定要牢牢把握住。可是,我沒想到,他現在有了你......”

“於琛他,對你,是不同的。你放心,等爺爺的手術完成,我就回帶著Nicole回美國去。絕對不會再踏足雲城一步,更加不會再叨擾你們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