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輛載著父母和孟翔的警車已離去多時,可我依然眷戀地看著看守所大門的方向。
在看守所這十個月裏,沒見著父母想父母,見著父母了想家。在父母上車的那一刻,我竟有種不管不顧飛奔過去,隨他們一起離開的衝動——我想家了。
“你在看風景?”身後傳來鄧翔宇雲淡風輕的聲音,他這是在變相催促我。
哪裏有風景可看?除了牆根的冬青和崗樓上的武警是綠色的,視線所及皆是被冬日的寒冷凝滯住的蕭瑟灰黃。
我沒有回應他,回頭瞟了他一眼,發現他正坐在剛才父親坐過的位置,那雙深沉的眼睛仿若洞悉一切般看著我。
父母前腳離開,王所長後腳便被人喊去辦公室接電話。
也不知道他是把陪同鄧翔宇詢問我的事給忘了,還是接了哪國總統的國際長途,感覺是在故意給我和鄧翔宇製造單獨談話的機會。
“在這裏問嗎?”我踟躕著走到剛才我坐過的長板凳上坐下。
看守所的接見室和提審室是分開的,雖然母親將桌麵衛生收拾過,但接見室裏依舊彌漫著濃重的飯菜味。
“嗯,”他坦承道:“我今天來找你,隻是想私下裏向你了解點事情,所以我並沒有按規定辦理任何提訊手續。”
我這才發現他兩手空空,沒帶公文包,更沒有提訊時該備的紙和筆,隻有一部在當時市麵極為少見的黑色下翻蓋手機,放在手邊的桌麵上。
難怪他會卡著我與父母接見的時間,與王所長一起出現在看守所。
“行,有什麼問題你就問吧。”我眼神閃躲著,盡量不與他對視。前世留在腦中的記憶,讓我害怕會泄露了心底裏對他的感情和秘密。
“你跟丁子豪交往的過程中,有沒有從他那裏聽到過冷風這個名字?”他的問題讓我飄忽的心思瞬間沉澱下來。
冷風?這個名字我似乎在哪裏聽到過,但我敢肯定不是從丁子豪那兒聽到的。
見我在極力思考,鄧翔宇深邃的雙眼微眯,緊盯著我的表情變化。
想了好一會兒,我才想起來,這名字是我當初關押在蓁榮市看守所的時候聽到過的。
“我聽過這名字,但不是在丁子豪那兒,而是在蓁榮市看守所的監室裏。”我如實回答。
“跟你提這名字的人是誰?”鄧翔宇追問。
“是一個夫妻合謀殺人的女人,那女的也姓冷,叫……冷曉雲。但不是她親口對我說的,是我夜裏睡不著覺,偷聽到她說的夢話。”
鄧翔宇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將雙手肘擱到桌麵上,十指交叉,拇指對點著。
“叢剛這個名字你應該知道吧?”
“知道。”那不就是跟你關在同一個監室裏的男人嗎?我眼瞼低垂,隱藏好自己的所有情緒,不再看他。
幾乎與之前的問題相同的問法,我便將當初於春華對我說的那番話講給他聽。
若非我現在是一個犯人的身份,我倒真想反問他,為什麼當初他要偽裝成一個重案犯跑看守所裏遭那份洋罪?可旋即我便猜測到,他之所以那麼做,定然是為了查叢剛,或者冷風。
“好了,謝謝你的配合,如果再想起什麼,你可以讓王所長通知我過來。”語畢,他站起身,俯視著依然坐在凳子上的我。
“走吧。”許是以為我反應遲鈍,他下頜衝門口擺了下,示意我先行。
而我此刻腦中卻在為一件不知道該不該對他講的事矛盾著,見他下了“逐客令”,我不得不站起身向門口走去。
“鄧隊長,我來了!”未見其人先聞其聲,我都懷疑王所長跟鄧翔宇倆提前約定好了時間,居然卡得這麼準。
一隻腳已經邁到接見室門外,我咬了咬下唇,重生的秘密終究敵不過對鄧翔宇安危的擔憂,我斷然轉身。
“鄧翔宇……”我轉身的動作太快,也太過突然,一頭撞上鄧翔宇的下頜,而腳底卻被略高出地麵的門檻絆了下,身體直直地向鄧翔宇的懷裏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