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麵的陽光有股子皂香,窗簾拉了一半,一明一暗的兩種光線落在她腳邊。
五枚鑰匙按大小依次掛在帶翅膀的金屬圈裏。
分別是家門鑰匙,新家鑰匙,車鎖鑰匙,自己的櫃子鑰匙,以及……
那枚銀色的堅硬插入鎖眼。
轉動。
彈簧崩開。
她取出男生的書包一通翻找,最後在一隻內袋中找到那枚用紅絲線纏著的護身符。
並沒有畫什麼比基尼美女。
她將櫃子關上,想了想,最終提著書包走向靠窗的位置,將書包放在了男生的座位上。
然後,拔腿飛奔。
疾風帶走臉上的水分,劇烈的心跳回響在一片空曠,無人聽見,又仿佛直達地心。
飛速的奔跑中,隻有時間和她擦肩而過。
我們見到的太陽是8分鍾之前的太陽,見到的月亮是1.3秒之前的月亮,見到一英裏以外的建築是5微秒之前的影像,即使距離一米,我們見到的彼此,也是3納米秒以前的你我。
我們所眼見的,都是過去。
她身後的,全都是過去。
而過去,總是藏在衣櫃裏,綴滿了秘密。
比如這一個。
某個尋常的傍晚,連勳和她推著車來到小巷口調整刹車。
估計得有一會兒,男生看見不遠處的小吃攤,問她餓不餓。
她點點頭,男生拿了錢離開。
她無聊地打量四周,修車店的隔壁有位老先生開著機器給人配鑰匙,金色的飛粉從中飛落。
她下意識離了遠一點,卻不小心踢到男生放書包的凳子。她連忙拾起書包,看見書包一側的網兜裏放著男生葡萄串似的鑰匙串。
配鑰匙的老先生送走客人,抬頭看見一個齊劉海少女站在跟前,慣性問了一句:“配鑰匙嗎?”
……
“嗯。”
綠點點頭。
像是為了擺脫身後追趕她的怪物,綠拚命跑出教學樓。
然後,突然停住。
夏蟬隱身在發光的葉子裏發出一聲嘶叫——
她忽然腿軟跌坐在地,紅色絲線像掌心出血一般纏繞在指間。
她緊緊地握著。
那枚護身符。
叛逆讓男生們對這種東西表現地不屑一顧,可依然防不住會在考前被父母拉著求神拜佛。
女生們則對“符”這種東西,天生敏感。財運,幸運,桃花運,不管靈不靈,身上總會戴一個。
綠曾經也收到過一個。
轉學到新學校的第一次大考,她就考砸了。
微弱渺小地自尊心驅使她變得更努力,然而第二次大考前夕,她還是緊張了一個星期。
出於擔心的媽媽趕到學校,發現她獨自坐在花壇邊,懸著的心終於放下,擦擦汗在她身邊坐下。
坐了一會兒,眼看考試就要開始了,她卻始終一言不發。
媽媽歎了口氣,順手折了一朵花壇裏的小花,放進她的文具盒,“媽媽會陪著你的哦。”
“你會在這一直等我嗎?”
媽媽鄭重地點點頭。
她這才背著雙肩包,一步三回頭。
“去吧。”媽媽說。
媽媽笑起來的樣子,像一朵玫瑰,也像十一月的暖陽。
她的聲音像紅楓榨出來的糖,充滿絲絲入扣的香。
那次考試她發揮地很出色,找回了久違的自信心。
鉛筆盒裏的那朵花,最終還是枯萎了。但它仿佛一直在那,一打開筆盒,就能看見。
像一個吻。
像一個印戳。
像不褪色的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