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暗寂靜的狹小房間內,深色牆壁上刻滿一條條門派戒律,好似一座無形牢籠,牢牢捆住其中的人。

四周沒有窗,隻有一扇緊閉黑沉的鐵門。

門上開了一道巴掌大的口,透出微薄的光亮。

聽見腳步聲,抱膝蜷縮在角落的少女微微睜開眼。

她生著一雙波光瀲灩的桃花眼,即便在這種環境下,仍透出幾分水亮的光采,瞧著便讓人心生憐惜。

眷靈動了動酸澀的雙腿,聽到外麵傳來一點動靜,就知道是送飯的師弟來了。

小口處果然露出周師弟半張稚嫩的臉,他把吃食從食盒裏一樣樣取出來,又開始勸說:“大師姐,你就和師父認個錯吧,他一向疼你,不會計較的。”

眷靈倒是能屈能伸,要真是認個錯就能解決的事,她也不想被關在這裏挨餓受凍。

要說有什麼東西比睡覺和吃飯更重要,那隻能是她的小命。

陳牡玥自己心裏沒數,非要跑去千寶鏡曆練,結果差點死在那兒。

如今缺一棵救命靈草,就想起拿眷靈珍貴的血肉作為籌碼,去和魔君做交換。

眷靈鬱悶地耷拉著腦袋,她招誰惹誰了。

平日裏一個兩個都找她幫忙,嘴上叫一聲大師姐,可一到這種時候,眼裏心裏就隻有小師妹陳牡玥。

她又沒有奢求很多,隻是不想死啊。

周師弟把飯菜一樣樣拿出來,忍不住道:“…師妹情況真的很不好。大師姐,我知道你一向心地善良,大家夥有什麼困難,你都願意伸出援手。”

“你偏不願意救小師妹嗎?”

大師姐和小師妹號稱宗門雙姝,一個嬌美傾城,一個清冷無雙。

不過,也隻是容貌方麵二人能夠拿出來比較,或許大師姐還更勝一籌。

可若論起天賦和修為,小師妹驚才絕豔,少說也甩了大師姐十幾條街。

大家一致認為,若不是因為大師姐父親乃是上一任掌門,以她的資質,恐怕連青門的外門都進不來。

周鏡覺得掌門師父會做出這樣的決定,也是人之常情。

眷靈一聽,就知道他的心也偏到陳牡玥那裏去了。

平日裏她確實懶得太計較,這會兒很是不解道:“你娘看病的醫修是我找的,你弟弟上學的錢也是我出的,自問沒做過什麼壞事,我就那麼該死嗎?”

陳牡玥不能死,怎麼就可以犧牲她了?

周鏡被說得麵紅耳赤,悻悻道:“…這、這是師父他們的決定,再說了,也不一定會死啊,隻是去侍奉魔君而已。”

師姐那麼聰明,一定會沒事的……可小師妹卻等不及了。

他想起小師妹白衣持劍、清冷出塵的模樣,她是周鏡心中一顆遙不可及的星星,所有人都不想這顆星隕落。

眷靈無語凝噎。

說得這麼簡單,他們怎麼不去……三歲小孩兒都知道山外山魔頭的威名啊。

周鏡不敢與她對視,低著頭小聲說:“師姐吃一點東西吧,等一下…就要去山外山了。”

眷靈張了張嘴,想說她不去。

可前幾天就是因為逃跑,才被打傷腿關進這裏。

唉,好像躲不過了啊。

*

山外山並非單指一座山,而是連綿的群山,占地之大,一眼望不到頭,因此得名“山外之山”。

像這樣存在久遠,能一直追溯到上古時期的山林,最能孕育天材地寶、珍奇妖獸。

但三百年前,魔君夜欒飛進山外山,圈地定居。

自此,山外山成為世人眼中的“禁地”。

三百年來,有太多修士前仆後繼,為了山中的珍寶冒險進山,卻沒有一個人活著出來。

正值春夏之交,滿山覆蓋著鬱鬱蔥蔥的樹木,風吹過,宛如綠色波濤起伏。

眷靈醒來,聽見四周的風聲和時遠時近的鳥獸聲,緩緩睜開眼。

“稍後你不需要說話,讓你幹什麼就幹什麼。”

耳邊傳來熟悉的男聲,宋岑穿一身整潔無塵的白色長袍,襯得他整個人越發芝蘭玉樹、霽月清風。

宋岑是掌門獨子,也是青門大師兄,平素不愛笑,但實在長得端正好看。

所以當初要她與宋岑定親,眷靈答應了。

卻沒想到這廝人模狗樣,私下和自己小師妹不清不楚。

自從陳牡玥拜入青門,到處都是傳聞,說他二人白衣配白裳、天生一對。

如今想想,空穴不來風、無風不起浪,她頭上竟綠出一片草原!

宋岑在她麵前蹲下,十幾年來都沒怎麼衝她笑過的人,這會兒依舊淡淡的:“眷眷,你能答應救師妹,說明你雖沒心沒肺,但本質是善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