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讓我失望。”

眷靈認真道:“如果我說我沒答應,能放我走嗎?”

“眷眷,不要開玩笑。”宋岑皺了皺眉。

誰開玩笑了。

她死了,豈不是正好成全他和他的小師妹。鹹魚如眷靈,想到這事兒都隔應得慌。

她想起去年過年,一向自持的宋岑喝酒喝得醉了。

他半開著玩笑,說他將來的道侶,要像小師妹那樣獨立颯爽,能提劍與他並肩作戰,共同向天問道。

而非一個隻會用楚楚可憐的雙眼盯著他瞧的菟絲花。

眷靈聽懂了,抬起頭眨了下眼:“你是不是內涵我。”

宋岑那時抿著唇,冷淡得不加掩飾:“你十年了還是築基修為,以後如何跟得上我。”

眷靈敷衍兩聲,垂下雙眼,繼續看偷偷攤開在腿上的美食遊記。

宋岑這個人吧,隻記得與小師妹雙劍合璧、共同修煉的日子,隻想著和小師妹一起走前方那條光明坦途。

卻忘了身後是誰一碗血一碗血地把他喂成如今這二十歲的金丹修士。

他所謂的天才之名,不過是眷靈手腕上一道疊一道的傷疤罷了。

她還想說什麼,轉念一想,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下去。

算了算了。

待踏過一處地界,麵前豁然開朗,綠林中突現一棵幾丈高的桃花樹。

深褐色的樹幹上壓著濃密繁多的粉白色小花,形成一顆不規則的花球,遠看似一朵粉白的雲漂浮在空中。

即便無風,樹上也一直撲簌簌往下落著花瓣,隨風旋轉起舞。

地上積了厚厚一層,樹上的花卻不見少,永遠是一片茂盛的粉白。

掌門宋誌雲心中一凜,抬手製止:“四季桃,不能再往前走了。”

這是三百年前魔君夜欒所劃定的界限,四季桃以內,便都是他的地盤,未經允許入內者,下場無不淒慘。

“岑兒。”宋誌雲神色沉沉,“你真的想清楚了?我養著眷靈,原本是為你修煉提供助力。”

那可是南海青血一脈,血肉精骨皆是舉世難尋的珍寶,一碗血抵百年修為,多少修士夢寐以求。

這消息他分明藏得死死的,不知道魔君從哪裏聽說了。

宋岑聽見父親問話,才回過神來:“玥玥畢竟是我師妹,多謝父親成全。”

話音剛落,忽然,天地間暗了下來。

雲層間彌漫起一層黑色霧氣,風湧雲動,滿山的樹木無聲搖擺。

飄落的花瓣先是凝空一滯,隨即像是被一股大力蕩開,原本的軌跡被打亂,四散開來。

一片粉白的四季櫻甚至擦過宋岑的臉頰,他隱隱預感到是什麼來了,睜著眼不敢動彈。

黑霧彌漫間,憑空顯現出一道頎長身影,長袍曳地,行走間拂亂一地桃花。

他赤著腳,膚色比漫天的花瓣還白皙幾分。

“……”宋岑怔怔地發出半個音節,消散在風中。

魔君側了下臉,烏黑長發垂下,隻露出半邊冰冷妖冶的臉。

隻是被那上揚的鳳眸瞥了一眼,宋岑心髒便倏地一緊,像是被無形的手扼住了喉嚨,憋得滿臉通紅。

“岑兒!”

宋誌雲發覺他臉色不對,抬手按在他頂門。

一道靈力注入天靈蓋,堪堪驅散腦內渾濁。宋岑猛地放鬆下來,大口大口喘著氣。

眷靈被黑霧籠罩住,眼前都看不清了,感覺有人走到自己身後,緊張得手心出汗。

這就是大佬的登場方式嗎。

“前輩。”宋誌雲擋在兒子身前,敢怒不敢言,還得抱拳彎腰,恭敬地行了一禮。

夜欒沒理他,捏住眷靈下巴,漫不經心地看上兩眼。

眷靈慫得睫毛都顫顫巍巍。

他方才鬆開手,寬大的袖子垂下,隻露出蒼白的手背,上麵隱隱能看見幾條青色的血管。

難以想象,這樣一雙手,竟在三百年前曾血洗整個門派。

曾經聲名顯赫的第一仙門,一夜之間不複存在。

宋誌雲顯然非常忌憚他,但為了靈草,隻能硬著頭皮開口:“前輩,人已經帶到了。”

他好歹是個化神鏡強者,可眼下隻是頂著威勢說上這麼一句話,背後竟不知不覺滲出汗來。

好在魔君隻是懶懶掃他一眼,隨風落下一棵晶瑩剔透的藍色靈草。

宋誌雲小心撿起靈草,再抬頭時,四季桃樹下,隻剩慢悠悠飄落的桃花,少女和魔君早已不知去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