眷靈做了很長一個夢,夢見自己終於逃脫了宋氏父子長達十年的軟禁,離開青門。

她沿著珍藏的那本《美食全錄》,走遍東南西北,把自己吃成了一個幸福快樂的小胖子。

手腕間突然傳來一縷熟悉的刺痛,就像宋誌雲每回取血時那樣,用利器劃破她的皮膚。

眷靈一下子清醒過來,腳下意識用力一蹬,踹在那人腰上。

一抬頭,望見一雙沉鬱冰冷的鳳眸,鼻梁高挺,唇是紅的,與那近乎蒼白的膚色碰撞出極強的衝擊力。

尤其左邊眼角處一顆漆黑小痣動人心魄

好漂亮啊……

眷靈腳腕一緊,渾身汗毛直豎,冷不丁聽見他冷幽幽的聲音:“沒有腳,也不礙事。”

那骨節分明的五指一用力,腳上的骨肉傳來劇烈疼痛,仿佛真的要被捏碎了。

“不行!不行的!”眷靈疼得冷汗直冒,嘴裏胡亂喊著,“腳沒了會死,真的會死!”

她倒也不是完全亂說。

特殊的青血給了族人近乎無限的生命,但每一塊骨肉的珍貴也決定了它的不可替代。

失去任何骨肉,青血族人的生命將迅速流失,十天內就會死亡。

她娘就是生了她,沒多久就死了。

魔君活得很久,大概也聽說過,手一鬆,冷眼看著她齜牙咧嘴的樣子,看來暫時還想要留她一條命。

想到這一層,眷靈稍稍鬆了口氣,吹了吹紅腫的腳腕,眼角還掛著兩顆疼出來的淚珠,一眨便沾濕了長卷的睫毛。

啊,剛剛原來是夢啊……

她翻開左手手腕,發現一條新添的傷口,不知道用什麼東西割破的,傷口發紅卻很細,一直有點火辣辣的灼燒感。

這是一間非常空曠寬闊的大殿,除了豎立著的幾根粗壯的藍漆石柱,就隻有她坐著的這張石床。

真就是石床,硬邦邦的,甚至不是很平整,上麵獨屬於礦石的特殊紅色紋理雜亂而清晰。

眷靈硌得屁股疼,但是不敢說。

一顆銀色鈴鐺掉在石床上,滾了幾圈正好挨在她裙邊。

“鈴響時,就到這裏來。”不遠處的魔君聲音淺淡地下著命令。

他披散著烏發,赤腳踏在冰涼的地板上,長袍鬆散地披著,分明是十分隨意的打扮,卻被他穿出陰鷙不羈的大佬氣勢。

眷靈撿起鈴鐺,原來隻是需要取血的時候她必須在,其他時候無所謂。

居然比她想象得要好一些。

她手裏攥著鈴鐺,仿佛攥了個丟不開的燙手山芋,目送魔君大佬被一陣湧動的黑霧簇擁著消失不見。

安靜無聲的大殿中,半晌才傳來少女一聲如釋重負的歎氣聲。

她躺倒在石床上,淺色衣裙攤開,像一朵萎靡不振的花。

銀色鈴鐺在眼前晃了晃,這時候還是不會響的。眷靈找了根細繩,掛在左手腕上。

她看著那幾道新舊交錯的細疤,漸漸出了神,直到肚子咕嚕咕嚕地抗議起來。

好餓,上一頓飯還是周鏡昨天送的,算起來快一整天沒吃飯了。

眷靈環顧四周,隻看見光禿的牆壁和地麵,泛著冷色係的光。

這樣的大殿似乎有很多,整體由石頭製成,穹頂極高,除了承重支柱的顏色不一樣,樣式普遍簡潔而宏偉。

再由橫縱交織的黑木長廊連接在一起,拚成迷宮似的建築群。

眷靈一隻腳踝還腫著,扶著牆半瘸半拐地遊蕩了半天,徹底迷了路。

所有的大殿都是空的,喃喃自語:“這地方真的有人能住上三百年嗎?”

她陷入了沉思,提氣輕身捏了個決,跳到高高的屋頂上。

一眼望去,黑木長廊串起成千上萬一模一樣的大殿,向四周綿延鋪展,仿佛沒有盡頭。

眷靈傻眼了。

難怪不要人看守,就這樣,給她十雙腳恐怕都走不出去。

左看看右看看,隻在右邊眾多黑灰配色的長廊大殿之間,探出一棵大樹綠色的尖端,雖隻有一點點,卻還算明顯。

她猶豫了一會兒,沒受傷的那隻腳尖輕點大殿深黑色的瓦片,往樹那邊飛過去。

此時如果有人看見才築基中期就能乘風飛行的眷靈,多少要震驚一會兒。

其實她小時候跟隨父親修煉,也常常被人誇讚天賦異稟。

從入門到練氣再到成功築基,她七歲就能做到。

別人金丹才能學的乘風術,父親教了兩次她就能自己飛行。

可是父親去世後的十年,她也隻不過勉強從築基初期渡到中期。

眼看著宋岑和陳牡玥一個個後來居上,如今雙雙結丹,看著更般配了,眷靈心裏確實很羨慕。

因為聽說結丹後,全力施展乘風術,到最近的繁華大城隻需要一個時辰。

那樣她就可以偷偷去吃一頓,然後再悄咪咪回來,還不會被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