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死不能複生,節哀順變。”許佑生說。
“你別說話。”她說。
剛才她望見他時,他弓著背斜坐在電瓶車上,一條腿蜷曲,另一條腿伸直,呆呆地看著她走來。他嘴內含著半支煙,積久的煙灰正微微顫抖朝下彎曲。這個人也是愛我的,她心想,一直以逃避的方式愛著我。
在她大罵艾灣的人時,他嚐試擁抱她,發現她絲毫也沒有抗拒,因此他抱得更緊。後來,在她的帶引下,他推著電瓶車,沿著沙石小路來到坳下隱蔽的小河灘。光線像是被塗上了蜜餞。他走在滾燙的石子上,感覺不可思議。
“他們憑什麼打我?”她繼續說。
“誰打的你?”他吞咽著口水。
“艾施仁,還有艾宏彬。”
“好,我記得,是艾施仁和艾宏彬,他們也會去鎮上的。”
“你要替我打他們。”
“我記得他們打過你,艾施仁還有艾宏彬。”
“你一定得打。”
“嗯。”
“打死他們。”
“嗯,打死他們。”
“你發誓。”
“我發誓。”
她吃吃地笑起來。然後猛吻他臉頰,問:“你是不是愛我?”他點頭。“壞孩子,壞壞的孩子。”她邊說邊倒進他懷抱。她閉上眼。他則不時張望上邊,一大片芭茅杆擋著上邊的九範公路。後來她坐在電瓶車座椅上,他拔她的內褲時,她配合著他,可是嘴上卻說“你別這樣”。許佑生走過去,感到真正的考驗是一個見多識廣的女人對一個新男人的殘酷評價。“這樣很難。”後來他拍拍她白晃晃的腿,轉身走向河岸。
終於他得到了她朝思暮想的身體,一個女人的身體,聖母瑪利亞與觀世音菩薩的身體,名人遺孀的身體,宏陽用過她很多大人物用過她而現在她和他合二為一。她有時盡情地叫喚有時超然事外,說:“我也不是省油的燈,我又沒少從他那兒賺。”兩年半前,宏陽意識到她的存在,走進陰暗的歌廳,對來自遠方的雞頭同時也是她的男朋友說:“我要給她自由。”那人掏出刀子說幹哈呢,被宏陽奪過來插在桌上。“我要給她自由。”宏陽一邊要捏碎人家的肱骨,一邊強調。那人扭曲著臉,哥呀哥呀地哀告,無非是為她投資多少,付出多少,出了多少血,而回報看起來遙遙無期。“她長大是你養的嗎?長成這樣是你花錢整的嗎?吃住一共用你幾個錢?你憑什麼收錢?你是他爹嗎?你這家夥。”宏陽一天也不會說這麼多話,自覺失了身份,因此扯出皮帶一直追著對方打,直到將對方的襯衣抽破。“滾。”宏陽說。雞頭於是滾出範鎮。跟著出去避風的還有幾個老嫖客,他們害怕金豔說出他們在房事方麵的猥瑣行徑,她總是管不住嘴。“我給你自由。”宏陽說。她點頭。跟隨他來到合作社往後又來到艾灣。“很久沒做了,否則——”他說。她接口道:“別,就這樣,我就喜歡你這樣不急不慢的,人生在乎的不是目的地,而是沿路看風景以及看風景的心情。”這抒情的語言極大鼓舞了許佑生,後來他就放手地幹起來。事畢還勾起她下巴問爽了嗎。“你們怎麼都問這個問題?”她說。這使他感到沮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