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似乎是動作太大,紅衣頭上梅花銀釵倏然甩落,銀光閃過眼前,還好洛雲反應快猛地低頭避過,銀釵撞在地板上叮鐺脆響摔做兩半。孌妮兒驚呼一聲,看向洛雲。洛雲按下心中驚怵,暗想以自己身份總不可能遇到什麼刺客。抬頭再看紅衣,登時愣住,不能言語。
束發的簪子掉了,滿頭的烏絲調皮的飄舞著垂落腰間,彷如一匹黑絲玉綢輕覆在身上。手如柔荑,膚如凝脂。領如蝤蠐,齒如瓠犀。碩身修長,纖腰一握。娥眉輕鎖,鳳目含煞的紅衣美人迎麵瞪視著洛雲。洛雲卻視而不見,隻是傻愣愣的看著美人玉顏。
美人卻是對洛雲迷醉樣子絲毫不假辭色,對於差點誤傷其人更是半點抱歉的意思都沒有。長發披散已然無法繼續舞劍,紅衣收劍於後,毫不遲疑的快步退下台去。撇下滿樓看傻了眼的仆役尊客。
恣意瀟灑,飄逸來去。姿態妖嬈之中,卻又隱含著堅毅挺拔;身姿優雅的同時,卻又難掩骨子裏的那股高傲。
孌妮兒拾起摔斷的銀釵趁著洛雲不注意藏進袖裏,然後緊張的望著洛雲:“公子,你沒事吧?”
洛雲卻仍是神思不屬,眼神飄渺的望著那紅色身影消失的隔間“世間竟真有如此奇女子,可惜……”可惜,這樣的女子是不屬於他的,洛雲黯然的歎息一聲。轉過身來,想起那差點要了自己命的銀釵,低頭看去卻是已經不見。“咦,這麼一會兒,那銀釵就被人拾走了不成?”
孌妮兒心虛的緊了緊袖子,深怕洛雲懷疑自己。她倒不是有什麼特別的理由不想把銀釵交給洛雲,而是因為同樣隸屬教坊,她與那紅衣其實十分熟悉,並且要好。孌妮兒心知紅衣的處境,這造型簡單的梅花銀釵在這湛露樓滿樓的姑娘眼中委實是看不入眼的一件飾物,甚至戴都不會戴。可是對於紅衣而言,這卻是唯一拿的出手的值錢物件兒。
就因為紅衣那副倔強脾氣,盡管她名氣很大,在樓內的待遇卻是和孌妮兒這樣的雜役相同。甚至在收入上還比不上孌妮兒這種偶爾能獲得客人賞賜的人。她們雖然吃住都有樓裏養著,可還是有很多需要用錢的地方。紅衣看著不管不顧毫不在意的樣子,可是無端失去了這麼一件銀釵,心中不定怎麼懊悔呢。
孌妮兒和紅衣交好,有本領高強的紅衣護著,在這湛露樓總能避免一些欺負。此時為了姐妹之情,當然想要幫紅衣把這銀釵撿回去。反正就算讓洛雲得了也隻能做個念想,又能頂的什麼用?
洛雲倒是沒有懷疑孌妮兒,探頭四顧瞧了瞧沒有找見,也就歎息一聲放棄了,可那紅色的倩影繚繞在心頭久久不能散去。程沐喚了洛雲一聲,再次示意該回去了。洛雲悵然若失的望了那空空的舞台一眼,點點頭站起身。可是,命運之手似乎突然想要眷顧洛雲一次,那離去的倩影突然又疾步返回一個健步躍上了舞台。
洛雲立刻拽著程沐駐足觀望。不過那紅衣卻不是來找洛雲的,隻見她眉眼間煞氣凜然,眼神如出鞘的利劍唰唰地掃過滿席賓客灑出一片劍芒,櫻唇輕啟寒聲叱問:“哪一位是裴公子?”
紅衣如此包含責難的質問自然引起了眾人的注意,洛雲甚至心想:莫不是老天還給了一次英雄救美的機會?環目四望尋找那位惹得美人嗔怒的‘裴公子’,隻見二樓一間雅閣外站立的兩個扈從模樣的侍者轉身卷起了閣間的竹簾。一位麵如白雪的錦衣公子故作瀟灑的舉步走了出來,兩眼色咪咪的在紅衣舞裙緊束的胸臀間‘挖’了幾眼,笑咪咪的說:“紅娘子何必站在下麵說話,本少爺暖閣中美酒美食具以備下,且上來陪少爺我淺酌幾杯,話話情誼,再共敘春風豈不美哉?”
不說台上的紅衣,就是洛雲聞言都難掩怒色,斜著眼瞪著那‘裴公子’,怎麼瞅都覺得他滿臉淫賤不像個好人。恨不得立馬招呼小幽進來,把他那對亂瞄的狗眼挖出來讓小幽當泡踩!
“哼!裴公子的美酒美食,還是找那知情識趣的‘美人’去吃吧,紅衣這等庸脂俗粉還是不去擾公子雅興了。我來隻是告訴裴公子一句:紅衣隻舞劍,不陪酒!麻煩公子讓你那家仆別仗著是什麼裴家的一條狗就到處亂吠,吵了四鄰不得安寧!”連嘲帶諷,語帶蔑視的一通話說完,紅衣轉身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