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發為夫妻,恩愛兩不疑。
歡娛在今夕,嬿婉及良時。
征夫懷往路,起視夜何其。
參辰皆已沒,去去從此辭。
行役在戰場,相見未有期。
握手一長歎,淚為生別滋。
努力愛春華,莫忘歡樂時。
生當複來歸,死當長相思。
我在房間打掃衛生的時候,偶然從床底下翻出一本詩詞,輕輕打開扉頁,第一首就是這篇漢代佚名詩人的《舊題蘇武詩?結發為夫妻》。上學時倒是挺喜歡這首題詩,特別是開頭和最後兩句“結發為夫妻,恩愛兩不疑。生當複來歸,死當長相思。”初讀時感動於這份情真意切的動人,後來慢慢領悟了這兩句的深意,才明白這是在告別,一個丈夫含淚告別他深愛的妻子。
我讀完之後看著張啟一,他低著頭,默不作聲,好像還沉浸在題詞的那個別離的意境裏,坐在桌子旁無聲的一口接一口的喝茶,我拿著書挨了過去,隨手拉了把椅子在他身旁坐下,張啟一抿了一口茶,放下茶杯看著我的眼睛,道:“怎麼了?”
我打開書頁,拉著他看,委屈道:“我看不懂,你給我解釋什麼意思唄!”
張啟一笑著刮了刮我的小鼻子,說:“你啊,又想到了些什麼報複社會的東西?”
我白了他一眼,不滿道:“什麼報複社會,我就是看不懂讓你給解釋一下都不行?還是你也不懂?”
張啟一捏了捏我的臉,從我手裏奪過書,朗聲道:“好,為夫來給你解釋解釋???”
張啟一一字一句讀得極為認真,像親身經曆之後的感悟,深情而沉痛,我看著他眉眼上的那一抹化不開的憂鬱之色,突然很後悔自己的這個主意。我本來隻是好奇他的沉默,心疼他的不可說,可現在他的憂鬱真真實實的暴露在我的眼前,我卻先一步不忍心看下去。
我想,我是自私的,我自私的以相愛的名義不容許張啟一有獨自悲傷的權利,自私的希望得知他的一切,外在的世界,內在的世界,我都如此迫切的想要侵入,掌控,而絲毫不顧及他的意願。我不是一個合格的戀人!
張啟一讀完之後,頓了頓,然後俯下身來目不轉睛地看著我,雙手抱著我的頭,拇指磨挲著我兩鬢邊的頭發,眉目深情。他就這樣看著我,突然笑了,說:“我剛才讀的時候其實心裏是很慶幸的,慶幸我們生在現代社會,生在和平年代,要不然我像那個正副一樣去打仗了,你一個人可怎麼辦?”
我眼珠子轉了轉,灼灼地望著他,說:“瞧你說的,我一個人就會餓死嘛?”
張啟一忽然大笑了兩聲,揪著我的耳朵搖晃了兩下,打趣道:“別說,你這麼懶,還真是有這個可能!”
我瞪了他一眼,將他不老實的兩隻爪子扒拉了下來,撇嘴道:“滾!”
張啟一就笑,撒嬌似的拉著我的手不讓走,他說:“我是當心媳婦兒沒了你,我這種年輕氣盛,血肉方剛的漢子豈不是活得沒意思?”
我臉一紅,募地拍開他的手,麵紅耳赤道:“你????還要不要臉了?”
“哈哈哈哈哈哈???????”
“???????????????”
我們就這樣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直到夜色四合,天幕像一張張開的大網從上往下蓋了下來,暗夜裏,突然刮起了大風,吹得門窗“撲啦啦”的響,我一個人睡在床上翻來覆去,窗外的黑漆漆的天空像一頭猙獰恐怖的凶獸,時時撕咬著渴望安定的心緒。
突然間我身旁的床沿一沉,一個身影從上壓了下來,張啟一從身後環抱住我的腰,將我整個身軀緊緊擁在懷裏。我此刻背對著他,感受到他沉穩有力的心跳,均勻溫熱的呼吸就噴在我的耳朵根上,一陣陣驚顫的癢。我的身體一陣緊繃,心髒撲通撲通地跳個不停,在他懷裏又不敢亂動,就任他這樣抱著過了一夜。
當清晨的陽光撥開雲霧,透過窗外的細碎枝丫灑了進來,張啟一這貨終於在睡夢中翻個身,然後打了個哈欠,伸手揉了揉酸脹的雙眼。
經曆過漫長的無法動彈的一夜,我現在簡直想抱著我的床再好好的補個覺,天知道昨晚我睡得有多難受啊!於是在張啟一的眼神催促之下,我依然理直氣壯的抱著我親愛的被子不肯撒手,張啟一一看,頓時苦笑不得。好在他沒有對我用強,而是乖巧地出去打水洗漱了,嗯,我又可以一人霸著床呼呼大睡了,哈哈哈~
門扉輕掩,我確定張啟一出去了,於是把被子一卷,正欲繼續和周公相會,這時候門突然開了,光線從門外透了進來,擾人輕眠。
混蛋張啟一,還讓不讓人睡了!
我“騰”地一聲從床上坐起來,一聲“張啟一”還沒出口,就在看見來人的麵目時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