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糖罐子很是會察言觀色,爹爹平日待她極好,眼下,這般神色,她便也老老實實聽話不說了。隻是先前這一段耽誤不少時間,等盛明遠回過頭,繼續透過櫃台下的小口看出去的時候,卻見那群侍衛死士似是不剩兩個了。
簡言之,應當是有一群人忽然追殺被這侍從和死士護著的白衣公子。
眼下,白衣公子身邊的人都死得差不多了,隻剩了周遭十餘個黑衣殺手。
這白衣公子怕是凶多吉少,看身影,年歲應當也不大。
這身影似是也有些熟悉,思及此處,盛明遠心中忽得滯住。
“元寶?”盛明遠心頭大駭!
這白衣公子不是元寶是誰!
先前是隔得太遠,他沒看清,而眼下,被逼得走投無路,正好驚慌失措回過頭來,又愣愣忘了動彈,盛明遠這才看得清清楚楚。
元寶身邊隻剩最後一人,盛明遠放下蜜糖罐子,厲聲囑咐道:“爹爹要去救人,你就在這裏呆好,哪裏都不準去,何時都不準出來,可記住了?”
蜜糖罐子點頭。
你店家見他人好,眼下要出去,便喚住:“公子,使不得啊。”
盛明遠拍拍他肩膀:“店家,勞煩幫我照看下女兒,稍後必定重金道謝。”
“這……”店家都不知說何了,他是不怕死嗎?
盛明遠摸了摸蜜糖罐子的頭,也顧不得那麼多了,隨手在店中扯了一麵布巾圍在臉上,便上前去救人。
蜜糖罐子從未見過爹爹動刀劍的模樣,便貼在櫃子前的小口麵前看。
店家也陪她一道。
場麵有些血腥,蜜糖罐子有些怕,可見爹爹還在裏麵,又不敢閉眼睛。
直到見得爹爹似是不需要擔心,遊刃有餘,蜜糖罐子和店家才一道長舒了口氣。
店家歎道:“沒想到你家爹爹這般厲害!”
蜜糖罐子忽得驕傲起來:“我爹爹一向厲害!”
便又朝著櫃子外看去。
元寶身邊隻剩一人,本以為今日便要死在這裏沒想到卻在緊要關頭有人來救,而且一救就是兩人來。
其中一人是盛明遠,便是蒙著麵巾,但在他身側,他哪會認不出來?
“姐夫!”元寶都快哭出來。
“照顧好自己,我脫不開身。”盛明遠的確沒有太多空閑功夫。
元寶拿起他遞來的短劍,便是手有些顫抖,但是人還冷靜清醒。
這群黑衣殺手功夫不弱,絕非等閑,加上人數眾多,他尚且不能一時應對。幸好另一側還有人趕來營救,這才慢慢站了上風,合力將這最後一人擊殺。
都氣喘籲籲。
盛明遠扯下麵巾,歎道:“這是惹了什麼事?怎麼會有這種高手在長風追殺你!”
“姐夫!”元寶上前擁他,“我也不知曉,我隻是來長風做生意的,平日裏連多餘的仇家都沒有。”
盛明遠寬慰了一句,鬆開他,又朝一側另一個前來搭救的人拱手:“多謝!”
元寶這才想到還有一人,便趕緊同盛明遠一道:“多謝相救!”
隻是這人頭上戴著鬥笠,似是不願揭下來,可元寶同他這麼拱手說話,那人似是微微怔住。
盛明遠同元寶對視一眼,都不得其解。
先前那般危險,旁人應是一眼看得出來,這種情況下還會來幫他,不是仗義的江湖俠客便是熟識,可對方帶著鬥笠,根本看不出來。
盛明遠也不糾結:“此處不是說話的地方,先跟我來,我帶你去見一個人。”
元寶連連點頭。
盛明遠原本再想喚一聲那人,卻聽身後一聲:“爹爹!”
那人和元寶都驚住!
尤其是元寶,眼中詫異,就似連眼珠子都要瞪了出來。
身後,蜜糖罐子跑來:“爹爹!”
盛明遠親密抱起蜜糖罐子:“不是讓你別出來嗎?怎麼又不聽話?”
語氣裏卻是沒有責備。
蜜糖罐子摟著他的後頸,嬌聲道:“這不都沒有壞人了嗎?蜜糖罐子見到了,才出來的,爹爹,你和他們認識嗎?”
若是開始那身“爹爹”,元寶還曾想過是幻聽。
這一聲“爹爹”就在近處,元寶徹底傻眼。
“蜜糖罐子,叫舅舅。”盛明遠道。
蜜糖罐子看了看元寶,甜甜喚了聲:“舅舅。”
元寶怔住。
連一側的人都怔住。
元寶正欲多問,盛明遠道:“此處不是說話的地方,跟我來。”
這裏人多眼雜,又才犯了人命,久留無益。
元寶滿腦子都是這聲“舅舅”,盛明遠言罷,他便想也未想,就跟了一道。隻是先前那人,似是也愣愣跟在身後。
盛明遠不便多問,元寶心中卻忽得閃過一個名字。
指尖便是一僵,也未多言何。
不多時,都已走遠,盛明遠才在一處苑落前停下。
盛明遠敲門,有人應門。
開門的是元寶早前沒有見過的小廝,應當不是建平侯府之人,這人見了盛明遠便問候了聲:“大爺。”
元伯和身後那人都看向盛明遠。
盛明遠卻不意外,而是抱了蜜糖罐子先入內。
兩人複又跟上。
盛明遠直接領了元伯和那人到一側的偏廳內,才放蜜糖罐子放下,朝她道:“罐子,去喚你娘親來。”
“好!”蜜糖罐子歡喜應聲,而後,又朝元寶道:“舅舅,一會兒見。”
元寶愣住。
待得蜜糖罐子跑出廳中,盛明遠才朝元寶道:“蜜糖罐子是我和丫頭的女兒!”
丫頭?
元寶全然怔住:“姐姐?”
姐姐已經死了,那先前的蜜糖罐子……
元寶忽然噤聲,那模樣簡直同姐姐是一個模子刻出來,又……同盛明遠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元寶早前還有幾分覺得荒謬,卻忽得有幾分覺得信了。
盛明遠和姐姐的女兒……
元寶眼底已是氤氳。
盛明遠拍了拍他肩膀,“稍後你便知道了,來。”
言罷,又拱手朝跟來那人道:“多謝兄台先前搭手,救下我內弟,大恩不言謝,若是日後有能用到的地方,兄台盡管開口。”
那人還是未應聲。
盛明遠和元寶對視一眼,又道:“還未請問兄台大名?”
那人似是心中已經掙紮了許久,又看了眼元寶,終是內心掙紮之後,才緩緩揭下頭上鬥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