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暖昕未置可否。
她早前總覺青帝即位後,對燕韓有莫名敵意,便連英國公都如實說,這其中定然有出處。她今日才知曉端木西在燕韓曾受盡刁難,歧視,舉步維艱,也曾被將軍府活活打死,最後被逼得走投無路,除了李禦醫庇護,興許連活都活不下去。
這股恨意,便是在北輿即位後,都處處針對燕韓。
更怕這層傷疤被人揭起!
嚐過了半死不活的滋味,才愈發想要攥緊手中的權力,如今的北輿青帝年少即位,在北輿經久戰亂和動蕩時出現,安了民心,從此北輿百廢待興,六年時間內全然變了模樣。他是北輿百姓心中的少年天子,更是心中信仰。
誰又會將青帝同燕韓一個默默無名,便是被人打死也無人知曉的藥童身上?
所以青帝恨不得斷掉所有同燕韓的聯係,讓所有的往事不為人知,便也更死命拽緊手中的權力,便是生怕有一日這權力如同當年同李禦醫一道出診做學徒一般,忽得被人打回原形。
隻有權力,才是維護自己最好的工具。
陳暖昕從未有一刻如眼下這般,對端木西清晰。
便是知曉元寶是他的親生哥哥,但在權力麵前,他仍舊可以派出殺手追殺。
端木西同元寶並無親情,有的隻是威脅。
元寶在一日,端木西便寢食難安。
就似早前在李禦醫府中一樣,得到過的再失去,才是最難以釋懷之事。
陳暖昕緩緩垂眸。
所以青帝也好,明月九也好,都各懷心思,卻都不想讓她知曉早前在燕韓之事,若不是盛明遠在隆城遇見蜜糖罐子,興許,她永遠都不會知曉這一幕幕,她如今依然在北輿,依然在青帝和明月九編織的謊言裏。
陳暖昕伸手,讓踏雪扶她起身。
“坐得有些久了,累了。”她聲音很輕。越是知曉早前的事情,便越是覺得今日的來之不易,便也越發珍惜。
“去躺會兒吧。”她笑笑。
踏雪連忙點頭:“那我扶夫人回房。”
陳暖昕看她:“我聽侯爺說九月二十六是你和豆子的婚期,你們何時回冠城?”
豆子父母早逝,是老侯爺撿回來的,一直養在建平侯府同盛明遠一道長大,如今盛明遠在京中 ,這婚事便在冠城辦。踏雪的父母和親人都在冠城,還能一處熱鬧。
踏雪臉色有羞澀:“本是準備這兩日走的,夫人回來,奴婢舍不得。”
陳暖昕笑:“有什麼舍不得的?婚事是人生大事,要多準備些時日,眼下都九月十五了,再不回去怕是晚了。”
踏雪笑笑:“有我娘在呢,什麼都準備好了,我在夫人身邊,娘親也放心。”
陳暖昕也笑笑。
她是真困了。
踏雪扶她躺下,又給她蓋好被子,“奴婢就在外閣間,夫人有事喚我就是。”
陳暖昕安心點頭。
似是有踏雪在,她真的需操心的事情很好。
陳暖昕闔眸,很快便入夢。
夢到杜澈當初領端木西離開時候,端木西哭得滿臉淚痕的模樣。也夢到端木西初初即位時,又緊張又興奮,又隱隱有些不知所措,處處看著她,看著明月九,看著英國公和陳皇後的模樣……轉眼,便是端木西已長大,君臨天下,祭天和早朝時黃袍加身,舉手投足都帶了特有的威嚴,畫麵再切換,陰暗的宮殿,端木西抱膝坐在龍椅一角,哭著念杜澈的名字……
一時間,好似壓抑。
也不知過去多久,她被人喚醒。
腦海中還是早前端木西縮在龍椅一角抱膝哭喊杜澈的模樣……
睜眼,才看清身邊的人是盛明遠。
見她醒來,盛明遠似是寬心:“做噩夢了?”
她頷首,才想起來:“你怎麼下地了?”
昨日才被抬回來,她早前給他上藥傷疤還在流血,李禦醫也才來看過,他怎麼來了?
盛明遠眉目間似是藏了事情,但她問,他還是輕笑:“我是君上心腹,便是挨板子,旁人打得也不重。傷口看起來厲害,實則沒傷及筋骨,來得快,便也去得快。都上了幾回藥了,李禦醫也來看過,無事了。”
他說得輕鬆,陳暖昕也不拆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