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孫誌浩猶豫了一下,隔了半響,才道,“謝安蕾,你先聽我說,呂冰夏的病,我想你也知道的,之前因為再次流血的緣故,她的身體……比我們想象得更差……”

謝安蕾抓著協議書的手,一點點收緊。

紙張在她的手中,變得皺巴巴起來。

孫誌浩歎了口氣,“她可能撐不過兩天了,剛剛她又昏迷了過去,一醒來就不停的掉眼淚,可能她自己的身體她比誰都清楚吧!她要求黎子帶她去看海了,這會,兩個人可能還在海邊吧……”

聽得孫誌浩說呂冰夏撐不過兩天了,謝安蕾的心,卻還是狠狠的顫栗了一下。

“謝謝……”

她木然的道謝,驅車,往海邊走去。

腦子裏,卻還一直回想著孫誌浩的話……

——“她可能撐不過兩天了……”

“嘎——”謝安蕾終是沒能忍住,一腳急刹,將車停在了路中。

下一瞬,崩潰般的,趴在方向盤上,失聲痛哭……

“嗚嗚嗚……”

她歇斯底裏的發泄著自己心底的傷痛。

最後的兩天……

因為自己的不小心,她呂冰夏,一個月短短的生命,到最後,竟然被縮短成了僅僅兩天!

她忘不掉呂冰夏拿枕頭砸她的模樣,忘不掉她提到‘死’字的時候,呂冰夏那幾近瘋狂的表情……

在一個瀕臨死亡的人麵前,提‘死’字,是該多麼的殘忍!

謝安蕾瘋狂的搖頭,嗚咽的痛哭出聲……

最後的兩天時間了,她不該再去打擾他們了,不是嗎?

拾起頭來,看著眼前迷茫的一切,終究,無力的踩下油門,調轉了車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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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灘上——

黎天瀚光著腳在軟軟的細沙上走著。

腳下的步子,很緩慢,動作很輕,那模樣,似唯恐驚動了身後氣息微弱的女孩。

她慘白著麵頰,如若沒有生氣的破布娃娃……

小身子趴在他結實的後背上,頭,歪著,很是無力……

宛若,連呼吸,都無力的,讓人心,發疼!

“哥……”

虛弱的聲音,在冷冷的海風中,散開……

聽進黎天瀚耳底,一陣瑟瑟作疼。

她,還在繼續說著。

“其實,我從接近你開始,就是想進你們黎家的……”

她的聲音,那麼無力,那麼脆弱,“可是,進了你們黎家後,我才發現,我其實已經深深地愛上了你……我以為,即使我們是兄妹,我們還可以繼續我們之間的愛,可是……沒想到安蕾姐卻突然出現了,出現在你麵前,也出現在我們的愛情裏……從那之後,你就徹底變了……”

她說著,眼淚不停的至眼眶中滑落而出,落在黎天瀚的脖項裏,竟燙得她,肌膚一陣灼燒的疼。

他沉默,不言一語。

“哥,我知道我快不行了……”

她笑著,笑容裏,滿滿都是蒼涼。

“冰夏,別說這種傻話!你會好起來的!”黎天瀚的聲音,沙啞著,很沉很沉。

“不會了……”

呂冰夏搖頭,眼淚不住的至眼眶中漫出來,“哥,我知道,我好不了了,我猜到了……安蕾姐就是那個你們找到的,唯一一個能救我的人,是不是?”

“冰夏……”黎天瀚腳下的步子,微微頓了一下。

“哥,你曾經愛過我嗎?”

她笑著,唇角的笑容幾近絕望……

黎天瀚緘默,似乎在認真的思忖著。

呂冰夏笑,心卻在注血的疼,“你沒有愛過,是嗎?就像我當年以為自己深深地愛著臨風哥,後來遇到你之後,才知道……原來,那樣王子般的他,其實,不過隻是自己臆想的愛慕對象……就像我,於你,你喜歡我這種溫柔似水的女孩子,所以,你在見到我的時候,理所當然的,你就以為你愛我,可是,直到安蕾姐出現……”

她哽咽的說著,眼淚不停的往外湧,“她妖媚,堅強,幹練,完全不是你喜歡的小女人類型,可是,到最後……你卻還是無可救藥的愛上了她!而並非,她是你喜歡的類型……或許,這才是真愛吧……”

是那種,她無法破壞的愛情!

誰也不會知道,她多麼的羨慕那個叫謝安蕾的女人!

“對不起……”

除了道歉,這一刻,黎天瀚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但,冰夏,我真的,把你當作我的親妹妹!我也希望,你真的能做我的妹妹……”

黎天瀚的聲音,哽咽著……

呂冰夏的雙眸,無力的眯了眯……

“好累哦……”

她笑著,聲音卻低得讓人幾乎聽不太清楚。

“哥,如果……如果有下輩子,讓我來做你的戀人好不好?”

她認真的問著他,然而,卻等不及他的回答……

頭,重重的暈倒在了他結實的肩膀上……

意識,在那一刻,徹底的放空……

黎天瀚背在她身後的手,不住的顫抖著,眼眶,有些些潮濕。

他的腳步,依舊沒有停下來……

“冰夏,如果有下輩子,我們都別做對方的戀人了,太傷太累,你還是做我的妹妹吧……”

“其實做妹妹沒有什麼不好的,當哥哥的依舊會疼你,寵著你……”

“你怎麼就這麼傻……這麼傻……”

“對不起,對不起……”

“……”

海邊,落寞的背影,被路燈映射出暗灰的背影,隨著他們越漸變多的腳步,一點點,一點點拉長……

海的那頭,響徹著憂傷的曲調……

是鋼琴的聲音!

宛若,是在祭祀著,這一段將要終結的兄妹情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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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

謝安蕾沒有驅車去醫院。

她抱著離婚協議書,是走著路去醫院的。

一整夜沒睡的她,腦子裏幾乎都是空的……

沒有任何的思緒,唯一有的念頭,就是離婚!

一路上,走著,她甚至於都不知道這條路到底要走多久,她隻知道,她希望,這條路可以一直就這樣綿長下去……。路越長,她走到醫院需要的時間就越長,那麼,臨他們離婚的時間也越來越長……

謝安蕾,說白了,你還是那樣的沒出息!

謝安蕾在心底蔑視著自己的懦弱。

天公不作美,不知何時,卻忽而下起了小雨來。

而走在雨中的謝安蕾卻絲毫也察覺不了,周旁,皆是奔跑而過的上班族們,積水濺在她的身上,漫開,而她,完全不知。

混沌的腦海中,卻一直如同放電影一般,放映著她與他的過去……

從小時候,她要求演他的公主,被他拒絕,再到他問她,願不願意嫁他……

思緒,停留在遙遠的那一刻……

還記得,那日,下著磅礴大雨,下了班她習慣Xing的從他們公司門口經過。

那時候的她,有一個壞毛病,就是專愛**!總是掐好時間點在他們的公司門口守著他出現,望著他高大的背影走入停車場,再看著他,將他的車駛出停車場來……

而她,就那麼站在那裏,看著他離開……

走這麼遠的路,轉到這裏,卻單單隻是為了看他一眼!

也就這麼一眼,那時候傻傻呆呆的她,卻仿佛一切都夠了!

或許,一眼萬年,就是那般感覺……

雨,一直下……

從現在,下到遙遠的那一天……

也是同樣的情景,她沒有帶雨傘,大雨忽而就傾盆而至,她等他出現之後,才抱住挎包焦急的往地下鐵奔去。

就在臨近地下鐵緊緊十米之遠的時候,猝不及防的,一輛熟悉的黑色奔馳停在了她的身邊。

車窗滑下,露出黎天瀚那張帥氣凜然的麵孔。

他望著她,眼神清淡如水,而語氣更是幹脆利落,隻道,“上來!”

那一刻,謝安蕾聽到了自己的心,猶如擂鼓般跳躍的聲音……

臉頰,瞬間如同飛上了紅霞,燙得她連耳根子都紅了!

就那樣,她鬼使神差的上了他的車!

也是第一次,她坐進他的車裏,那種緊張,興奮的感覺,或許她這輩子都忘不了吧!

當車,停在她小區的樓下,她準備下車,忽而,就被他叫住了。

“謝安蕾!”

他看向她,眸子清遠而又深邃。

卻又複雜的,讓謝安蕾,完全猜不透他。

謝安蕾錯愕的眨眼看著他,輕聲問,“黎學長,有事嗎?”

“有!”他點頭。

“有男朋友嗎?”他問她。

一個簡單的問題,謝安蕾卻明顯的感覺到自己的心,狠狠的漏跳了一拍……

謝安蕾胡亂的搖頭,“沒……沒有……”

他接,“那,做我女朋友吧!”

一句話,幹脆利落!卻讓謝安蕾……腦子裏‘嗡——’的一聲,瞬間一片空白!

那一刻,她完全以為自己聽錯了,可是,那一句話,卻再一次的清晰的,劃入她的耳底。

是!他是在認真的問她……要不要,做他黎天瀚的女朋友!

那一刻,謝安蕾想,或許自己呆楞的就像個傻子吧!

隔了宛若一個世紀之長,她訥訥的點頭,“好!”

她竟然,一點矜持的都沒有,就直接答應了他的追求!

甚至於……

更誇張的是,三天之後,她竟然神經病似的,一口就答應了他的求婚!

那日,他就如同追她的那天一樣,送她到家樓下,忽而,就問她,“謝安蕾,嫁給我吧!”

那一刻,沒有玫瑰,沒有香檳……

唯一有的,是一枚鑽戒,一枚,尺寸不是非常合格的鑽戒!

而她,竟然鬼使神差的,真的就點了頭!

那天夜裏,她抱住佳佳,激動得痛苦失聲。

而佳佳,卻隻罵她神經病,戀愛三天就結婚,這簡直比閃婚還要閃!

可那時候的她,根本早就興奮的過了頭,哪裏還會在意那些,她記得,那時候的她隻說,這份幸福雖然來得太快,讓她有些措手不及,可是,對於她而言,也來得太過不易,所以……既然來了,她就該好好把握!所以,她毫不猶豫的,答應了他的求婚!即使,隱婚,她也願意,因為,她愛他!深入骨髓……

而如今,事實證明,那時候的自己,真的太過衝動,以至於到現在,悲痛徹底……

同樣,傷痛,深入骨髓!錐心刺骨的痛!

當思緒被抽回來,謝安蕾才發現,自己竟不知何時已經走到了醫院……

腳步,一點點往呂冰夏的病房挪去,腳下的步子,如若灌了鉛一般,沉得她每走一步,都顯得那般吃力。

渾渾噩噩的推開病房的門,就見黎天瀚正耐心的喂著呂冰夏喝粥。

而呂冰夏,似乎已經沒了什麼知覺,隻能眯著眼,半躺在床上,任由著黎天瀚喂著她,偶爾會有粥汁漫下來,黎天瀚替她小心的擦拭幹淨。

有時候,謝安蕾也覺得呂冰夏其實是個可悲的人,從小沒了母親,而父親更是個無所作為的人,女兒生了這麼大的病,卻從來也沒見來探望一眼,更別提要他來照顧她了!

或許,她唯一的親人和戀人,真的就隻剩下黎天瀚了。

謝安蕾抽回混亂的思緒,挪著步子,往床邊的他們靠近。

黎天瀚看見這樣的謝安蕾,嚇了一跳。

眼前的她,渾身濕嗒嗒的,水珠從她的發絲間不停的漫下來,一滴一滴,灑落在地板上,暈開成一朵朵如同罌粟一般的水花。

而她,麵色慘白著,眼睛下方的黑眼圈和眼袋,重得有些駭然,那模樣,宛若是好幾個晚上都沒睡過一般。

而她的胸口,卻一直捂著什麼東西,那模樣,似唯恐會將它弄濕了一般。

“謝安蕾……”

黎天瀚急忙放下手中的碗,扯了一旁的毛巾走過去,就要替她擦幹,“你怎麼把自己弄成這樣?為什麼沒有帶傘?難道你不是自己開車來的?”

一連串的關心,就像一根根刺一般,狠狠的紮在謝安蕾的心口上。

她推離他,態度冰冷而又陌生,腳下的步子往後退了一步。

“黎天瀚,把離婚協議書簽了吧……”

她沒有看他……隻低著頭,將協議書從胸口掏出來,手還是濕的,有水珠染在協議書上,紙張被水漬劃開,但,這不影響什麼。

手,緊緊握著協議書,不停的顫抖著,遞在他麵前。

濕嗒嗒的頭發,垂落而下,很是落魄,卻極好的遮掩住了謝安蕾那一臉的蒼白,以及眼底中的淒然和傷痛,還有那……不爭氣的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