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久的沒有聽到黎天瀚的聲音,她亦沒有抬頭,隻顫了顫手,又推近幾分道,“簽了。”

兩個字,卻透著難以掩飾的澀然。

那一刻,喉嚨就像是被誰的手,緊緊地扼住了一般,宛若連說話,都萬般艱難。

黎天瀚站在那裏,望著她。

目光,深沉,還帶著些許的震驚,又似無奈……

很久,他亦隻是看著她,手,擱在身體兩側,竟有些發僵。

x感的薄唇微微動了動,半響,歎了口氣,走過去,要繼續替她擦頭發。

“謝安蕾,別鬧了……”

疲倦的話語中,夾雜著太過明顯的誘哄。

漆黑的幽眸裏,泛著血絲……

終於,謝安蕾抬起頭來,看定他。

眼底,早已一片漠然。

步子,再次往後退了一步,拉開自己與這個男人的距離。

“黎天瀚,不想再忍受我的胡鬧,就簽字!”

她的態度,格外的決絕。

決絕到,讓黎天瀚有些痛心……

謝安蕾的聲音,還在繼續,“協議書我在你那份上麵改動了一下,孩子的撫養權歸我!”

說到這裏的時候,謝安蕾就覺得自己含了滿口的苦蓮……

苦澀,至舌尖漫開,一直往心底流淌……

一圈圈,漾開,擴大,再擴大……

最終,苦到讓她,心,都在顫抖。

“快點,黎天瀚!簽字!咱們的緣分到這裏也算是徹底盡了!”謝安蕾似喪失了耐心一般,不斷的催促著他。

語氣裏,表情裏,都夾雜著一種煩躁。

那模樣,似在告訴著黎天瀚,她現在唯一的想法,就是離婚!

很久,黎天瀚隻是盯著她看,目光緊迫。

“謝安蕾,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麼?”

他腳下的步子,逼近她,咬牙,問她,目光中折射出的眸色幾乎要將她香噬。

“我知道!”謝安蕾點頭,迎上他盛怒的視線,“黎天瀚,我的腦子,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清醒過……”

“給我一個……離婚的理由!”他的目光,變得寒森。

離婚的理由?謝安蕾笑著,神情漠然。

目光,掃了一眼床上半睡半醒的女人……

她笑著,盡是淒涼……

“黎天瀚,隻要呂冰夏在,我們就再也沒有繼續的可能,不管是現在,還是將來……”

是啊!呂冰夏,就如同一根芒刺一般,砸在她的胸口上,無法剔除……

她想,即使是剔除,但,那樣的傷痛,她永遠,記憶猶新!

所以,隻要她在,他們真的,就沒有繼續的可能……

而她,亦沒有繼續的勇氣了!

就這樣吧!

“簽了吧……”

謝安蕾忍著淚,繼續催他。

而黎天瀚,幽深的目光死死盯著謝安蕾。

“有沒有試著去相信我?”

黎天瀚的語氣,很輕,也很痛。

眼底,還帶著一種,難以言語的失落和傷痛。

溢滿血絲的眼底,泛出猩紅之色,深深地,凝望著她。

謝安蕾笑著搖頭,“黎天瀚,別這樣,我們好聚好散!好不好?!”

何必……非要把雙方,逼得苦不堪言呢?

相信……

曾經,她試著相信,可是,事到如今,她還拿什麼去相信這一切呢!

謝安蕾的一句好聚好散,徹底,刺中了黎天瀚的胸口。

深邃的眸子劇縮了幾圈,胸口起伏的弧度,瞬間變大……

眸色,沉了又沉……

目光凝望著她,試圖要將她深深地望進眼裏,看進心底……

隔了很久,他宛若才找到了自己的聲音一般,點頭,“好……”

他伸手,接過她手中的協議書,那一刻,清晰的感覺到她的手,在發抖,而自己的手……同樣,顫抖得厲害。

薄唇,抿了抿,又冷,又澀。

他道,“我會交給律師處理!明天,你再過來拿!”

他低沉的嗓音,如若至幽穀發出一般。

手,握著協議書,很緊很緊……

那一個‘好’字應下來,那一刻,謝安蕾仿佛聽到了自己心底那座大山崩塌的聲音,一時間,壓得她完全透不過氣來,亦不知道隔了有多長的時間……

終於,謝安蕾釋然的笑開,如若,鬆了一口長氣,“謝謝……”

她轉身,托著自己濕嗒嗒的身子,一步一步,出了病房門……

眼淚,早已將她蒼白的麵頰淌濕……

她瘦弱的肩頭,因痛苦而不住的抖動著,嚶嚶泣泣的哭聲,散了一地……

雨霧中,瘦弱的女孩,撐著一把傘,如行屍走肉般的流竄於車流之間,落寞傷痛的身影,惹人疼惜……

所有經過她身邊的人,總會忍不住停下腳步看一眼這個滿臉淚痕的漂亮女孩……

到底是什麼樣的傷痛,將她折磨成這般?到底是什麼樣的人,才可以,將她傷得如此?

一切,都結束了!

終於……

所有的不快樂,所有的傷痛,都在這一刻,徹底得到了解脫,徹底得到了釋然!!

就這樣吧!

黎天瀚……

我們之間,傷也好,痛也罷,到此,為止吧!

曾經的海枯石爛,也終究是敵不過這場好聚好散……

人,其實是一種很奇怪的生物,非要在傷了痛了之後,才忽而就明白了所有的道理。

哭過,才知道心痛是什麼感覺,痛過,才知道如何保護自己,傻過,才知道適時的堅持與放棄,愛過,才知道自己其實有時候真的很脆弱,脆弱到,一碰就碎……

其實,生活並不需要這些無謂的執著,再回頭去看,一切,仿佛都已淪為別人生命中的笑柄!那一刻,她才恍然大悟,原來,這個世上,沒有什麼真的就不能割舍!

醫院的病房內——

很久很久,黎天瀚還站在原地發呆。

手中的離婚協議書就像一塊寒冰,將他的每一寸骨血都凍僵。

亦不知道何時,他才從呆滯中回神過來,下一瞬,看亦沒看一眼手中的協議書,直接“嘶——”的一聲,將手中的紙張撕了個粉碎,直接甩進了垃圾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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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整夜——

謝安蕾消失了整整一夜。

手機,關機。

家也沒回。

是!她哪裏也不敢去。

她與那個男人的家,她已然沒有勇氣再踏入。

而父母的家,她暫時不敢再回去,她怕一見父母那一張張慈愛的麵孔,她就忍不住痛哭流啼。

而佳佳那裏,她更是不能去,以自己現在的情緒,她一定會擔憂得不得了!她現在也是一個孩子的媽,她怎麼能去影響她的心情呢?

臨風呢?是啊!現在的她,也真的隻有臨風能收留自己了。

她拖著憔悴的身子摁響臨風的門鈴時,來給她開門的,竟然是格子!

噢,她差點忘了,格子一直在臨風這邊工作的。

“安蕾姐?”

門內,格子見到謝安蕾這幅失魂落魄的模樣,嚇了一大跳,“天,你快進來!你怎麼把自己搞成這副樣子了?”

格子一臉緊張,忙扶了謝安蕾進屋來,還不忘一邊朝書房喊著,“臨風哥,你快出來,安蕾姐來了!你快過來看看她!”

書房內,聽到格子的喊聲,臨風忙走了出來,一見沙發上臉色慘白的謝安蕾也同樣是一驚,“謝安蕾,你怎麼了?怎麼把自己搞成這樣?”

他的眼底,寫滿著無盡的心疼,伸手,將她額前的發絲理好。

格子忙遞了杯溫水給謝安蕾,“安蕾姐,趕緊喝點溫水,驅驅寒。”

謝安蕾望著眼前他們的一片柔情和溫暖,一瞬間,忍了一整夜的眼淚卻終於還是如決堤一般的流瀉而出。

“臨風,格子,謝謝你們……”

原來,有朋友在旁邊撐著的感覺,這麼溫暖……

卻也,這麼脆弱!

“安蕾姐,你別哭……別哭……”

格子忙去扯了紙巾,幫她擦眼淚,“別哭壞了身子,對寶寶不好!”

臨風蹲在她身前,拿過紙巾,溫柔的替她拭眼淚,安撫著她,“聽話,先別哭,有什麼不舒服的,可以說出來,我跟格子都當你的聽眾……”

“恩恩……”格子在一邊如小雞搗米般的直點頭。

看著他們這幅一唱一隨的模樣,謝安蕾的心頭竟被一種莫名的幸福感所漫染,忍不住破涕為笑,心情也不由好了幾分,邊哭邊笑道,“你們倆……好像還真的挺搭的……”

結果,一句話,卻讓對麵的格子瞬間羞紅了臉,連一貫沉靜的臨風都顯得有些窘迫起來。

他笑斥她,“看你還有心情開玩笑,是個好現象!”

聽得臨風的話,謝安蕾再次挫下肩頭來,眼淚瞬間蓄積,半響,才聽得她啞聲道,“臨風,我離婚了……”

她的一句話,卻讓對麵的臨風和格子同時鄂住。

兩個人,麵麵相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半響,才恍然回神。

沉默了很久,臨風才出聲問她道,“這次因為什麼?”

謝安蕾輕輕閉上眼,搖搖頭,“算了,繞來繞去,始終都是同一個問題……”

是啊!他們之間,除了呂冰夏,又還有什麼問題呢?

她的表情,掩著道不明的痛苦,喃喃道,“這麼些日子以來,真的,已經折騰得精疲力竭了,或許,離婚,才是我們之間最好的結果……”

臨風深意的看著她,隻輕聲問道,“想清楚了嗎?”

謝安蕾掙開眼來,淡淡笑開,隻是,那唇角卻掩不住那份濃濃的傷痛,“我的腦子從來沒有像現在這般清醒過。”

臨風望著她,沉默。

格子也陷入一片傷愁的靜默中。

隔了很久……

臨風才悠悠的開口,“以後打算怎麼辦?還有孩子?怎麼辦?”

孩子……

謝安蕾的手,撫上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唇角揚起一抹苦澀的笑容,“這段無厘頭的婚姻,其實最苦的就是寶寶……”

她眼底那道母愛的光輝中,盛滿著濃濃的歉疚,還有堅定,“但,沒關係,我相信他會跟我一樣,都會學著堅強的!還有……我會給他200%的愛!我們都會好好的!”

看著她堅強和堅決的態度,臨風沒有再多說什麼。

後來,格子離開,臨風陪著謝安蕾坐進了琴房裏。

臨風托著小提琴,站在窗邊,優雅的替謝安蕾獨奏著一曲《寧靜》。

再後來,謝安蕾窩在柔軟的沙發上,聽著那安靜的音樂,就那樣,沉睡了過去。

這一夜,睡得很深很深……

這,或許是這一段時間裏,謝安蕾睡得最為沉靜的一次,沒有傷痛,沒有淚水,亦沒有噩夢……

一覺,竟然睡到下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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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晚上,謝安蕾方才到了醫院,去找黎天瀚拿離婚協議書。

呂冰夏的病房,沒有黎天瀚的身影,唯有看護在裏麵忙碌著。

“護士,黎先生今晚不在嗎?”

謝安蕾問她。

“在的!”護士點頭,“他應該是去了孫醫生的辦公室!”

“哦……謝謝。”謝安蕾道謝,眸光又不自覺的掃向床上閉眼淺眠的呂冰夏,現在的她,才不過在醫院裏呆了短短幾天時間而已,卻已纖瘦得如同一個紙片人一般,臉色更是白得早已沒了絲毫血色,隻有那微微閃爍著的心電顯示屏在預示著她,還活著!而且,活得特別艱難。

心,閃過一抹惆悵,歎了口氣,問護士,“她的病……怎麼樣了?”

護士搖頭,“除非有奇跡發生,不然……能熬過後天,都是老天的賞賜了……”

謝安蕾的眼眸劇縮了一圈,擱在兩側的手,不由得篡緊幾分。

“謝謝……”。她輕聲道謝,幾乎是逃逸般的,倉皇出了病房去,莫名的,隻覺得,這病房內,有一種憋悶的壓迫感,壓得她,幾乎喘不過氣來。

謝安蕾疾步往孫誌浩的辦公室走去。

門還未來得及推開,黎天瀚與孫誌浩的對話又再一次清晰的傳了出來。

“黎子,你老實跟我說,你什麼時候知道謝安蕾是能救呂冰夏的那個人?”

孫誌浩的語氣,沒有什麼義憤填膺,隻是,很平靜,一種,異乎尋常的平靜。

他的問話,讓謝安蕾推門的手,僵住。

而裏麵,黎天瀚似陷入了深深地靜默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