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慟哭的同時,烏日更從勇士手裏接過一隻特製的烈鳥角,然後對著一個窟窿大力吹響。這種烈鳥善於在雪地冰原上奔跑,名喚雪烈鳥,皮毛可以做衣,而死後割下的沉重頭顱是天然的號角。烏日更吹動它,使出力扛巨物之力,氣息回蕩角中,號聲震撼,遠近的雪民在它的低號中頭皮生麻,大地亦隨之響應。
哭與號共鳴,人與物齊哀,場麵詭麗的浩大祭拜也許會引發異族的感官不適,然而對於雪民來說,其出於惦念,歸於神聖,所有人沉浸在祭拜禮典中,心無旁騖,歸順心靈與星辰。
最終禮畢,號聲餘音哼鳴,昂沁……司南的誦詞早已落幕。雪已落滿眾人肩頭,這裏隻剩下細若遊絲的泣聲,祭拜喚起了人們心中的哀思,他們需要時間去消化,烏日更與昂沁……司南不便再去驚擾,隻是就地坐於蒼神像下。
蒼神像上的積雪因輕微的抖動而跌落。因停留數日,忙於他事,無人亦無法及時清理,像上的積雪如同雪民肩頭上的一般多。不該再推動蒼神前行了,烏日更想要解放那些每天為推動神像而筋疲力盡的信徒,死心塌地是好事,可不該為此事喪了命。
他在司南臨走前便提過建議,而老人則有些為難,認為這樣無異於遺忘了蒼神。
沒有人會真正遺忘自己的神祇,他早已被安放在心底,與魂靈待在一起,烏日更這樣勸慰老人。當初的爭執僵持不下,兩人亦就不了了之。
昂沁……司南望著烏日更將號角虔誠地擺放端正,坐在自己邊上。“今年的冬天真冷。”烏日更說。
“尊敬的烏日更首領,您已經打算在此地停留了麼”昂沁……司南問道。
“您不是都知道麼”烏日更笑道。
“星漢被風雪遮擋,我也看不清應走的道路了。”
“我們在這裏停留了十幾日,死了三個族人,其中兩個還是兄弟。”
“怎麼回事”司南順著他的目光右移,有兩個女人在不遠處哭哭啼啼。
“五個摸著路從雪裏逃出來的盲流,可比那些野獸陰險得多。他們半夜抹了三人的脖子就為了偷些東西吃,現在被我捆在其他地方,等等由您主持用刑。”
司南老人沒有多言,起來讓烏日更陪自己過去。那是兩個相貌相似的女人,大概是一對兄弟與一對姊妹的兩兩相配。女人們年齡不大,可惜往後的日子隻得相依為命了。雪民雖然沒有這方麵的禁忌,然而死了男人的女人,注定被誤解其身攜不祥。
聽見腳步聲,女人惶恐地抬頭,見是司南與烏日更,便嚷嚷著讓他們主持判決。
“帶我去見見五人罷。”握住女人的手,昂沁……司南一陣疼惜,他遠比族人年齡要長,看多了生死別離,猶知這般疼痛。他的情緒有些激動,也打消祭拜過後下去歇息的念頭,大聲與烏日更說道:“即使是蒼神,也不會憐憫濫殺無辜的人,帶我去見見那五人罷!”
他們悄悄告別悲傷的人們,在獵獵寒風裏退場,向關押犯人的地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