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裝設計師?你?你不是護士嗎?”
“是啊……”她撅起嘴巴,“可我大學的時候就一直想搞服裝設計,我特喜歡那個。隻不過我家裏人都覺得幹那行是‘歪門邪道’,他們不了解這些,隻認同那些傳統的職業。沒辦法,我隻好順著他們的意。”
“沒學過當然不行的吧……”
“可是一零年那會兒,我有個同學開店,專賣那種自己設計的潮流t恤,還有衛衣之類的。我就幫著她設計了幾款。嘿,你猜怎麼著?”
“我猜你設計的那幾款是賣得最好的。”
喻婉淑瞪著眼睛:
“你咋知道?”
“廢話。聽你那洋洋得意的口氣,還能怎麼樣嘛!”
“嗚……”喻婉淑撇了撇嘴,“可惜,後來我同學轉行幹別的去了,我也就少了一筆收入。不過實在的,我當初幫她設計的時候也沒怎麼拿錢,我就是純粹感覺自己特喜歡這一行,我同學也誇我很有分。”
黑影望著這個女人有點失望的神態,心思卻轉到了別處。
名字那麼像就算了,居然連喜好都一樣……難道是命中注定不成?
他搖了搖頭,把這些紛亂的思緒丟到一邊,道:
“隻是低端服裝罷了,加點創意元素就有很多傻乎乎的年輕人喜歡。真正的服裝設計師可看不上你這樣的野路子。換一個吧,你還有什麼別的願望沒?最好是花些錢就能直接達到目的的。我雖然收入也不高,但存款還是有些的。”
“用錢的啊?”喻婉淑思考了一會兒,“嗯……用錢的倒也有一個,不過恐怕這事兒你做不來。”
“你先嘛。”
“是這樣的……”喻婉淑跳下床去,“我呢,不是程都本地人,是更西南的山區裏過來的。我我的老家是窮鄉僻壤,你可能沒什麼概念。遠東的農村那麼多,富裕的不在少數,不是所有的鄉村都會被稱為‘窮鄉僻壤’的。我們那裏沒有便利店,也沒有醫院,離最近的鎮子也要走上兩兩夜,其中大部分還是山路。我們那裏的孩子不需要讀書,砍柴、放羊……各種農活就是他們生活的全部。你現在在絡上看,很多新聞標題都會把某些地域的‘陋習’拿出來批判,那我告訴你,在我老家的那個山村,隨便一個習俗拿出來,都會是那樣的‘陋習’。”
黑影點了點頭。僅僅是這樣講述,不親眼見識一番,他是沒法想象的。但至少可以做到表麵上的“理解”。
喻婉淑抱起胳膊站在牆邊,她苦笑一聲:“不是所有與世隔絕的地方都可以稱作‘世外桃源’。他們封閉得太久了,外界沒有人關心他們,他們也不關心外界。從到大,從生到死,他們隻知道種地、吃飯、睡覺。男孩子長到十幾歲就要結婚,那時他的父母就會從人販子手裏買到被拐賣的女孩子……你也看過新聞,應該知道女孩子到了那種地方是什麼下場。她們逃不了的,哪怕能從村子裏麵逃出來,也會在山中迷失方向,最後要麼餓死在山裏,要麼成為野獸的腹中餐。懇求更不會有用,那些人們連平時吃飯穿衣都斤斤計較,有上頓沒下頓,他們不會同情,甚至可能根本都不知道何謂同情。最後,那些留下來的女人們隻能慢慢接受那樣的現實,一迷失下去,一點點習慣那裏,變成和村裏其他人一樣,麻木不仁的行屍走肉。”
黑影默然。
喻婉淑望著他:“我的母親也是被拐賣到那裏的,在很多年前……”
“你的……”
“不知道她原本是哪裏的大姐,據被賣掉的時候才隻有十五歲,我父親更,那時候他才十二歲。我的母親不聽話,沒日沒夜地哭,就被我爺爺吊起來打。他打累了,便教我父親去打。後來我母親偷偷跟我起這些的時候,我還能看得出她那股咬牙切齒的恨意。她先後為我父親生了四個孩子,除了我之外,剩下三個都死得不明不白。村裏有傳言,那三個都是男孩子,是被我母親親手掐死的,隻把我這個女孩留下了,也不知道是真是假。總之從我四弟死後,我家人對母親愈加變本加厲地虐待,不久後她就過世了。她沒有墳墓,我父親把她丟到了哪裏,我也不清楚。”
黑影一直沒有話,他不知道該些什麼好。
喻婉淑做了個深呼吸,她露出莫名的笑容:
“但她至少給我留了點東西……她向我父親訴外界的種種好處,動了他,加上我爺爺是一村之長,於是送我出來讀書。多虧這樣,我才能知道外界和我的家鄉究竟有什麼不同。我很想做出改變,幫助我家鄉的人們過上更好的日子。過去我曾跟著爺爺去鎮上,看他低聲下氣地懇求別人撥款救濟,那樣的場景刺激到了我。所以當我工作之後,便開始匿名給村裏寄錢,假裝是外界的捐款。我盡力壓縮自己的生活,每半年能寄出幾萬元錢。我們那裏的物價極低,這幾萬塊足以給村裏蓋一間漂亮的學校。我的想法很簡單,我以為隻要能讓村裏的下一代孩子們得到良好的教育,他們自然就會學會追求更高質更合理的生活。”
黑影掃視著這略顯空蕩的房間。前他第一次在這房間裏睜開眼睛的時候就覺得這裏實在太過樸素,並不像是一個女孩的房間。直到現在他才明白緣由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