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最初那些年(3 / 3)

當時的感覺就是全身上下到處都疼,可我那股子不要命的狠勁又上來了,想盡了所有辦法打她,她拽我頭發,那我就更用勁地拽她,她掐我,那我就更用勁地掐她,當我們滾到地上時,她企圖用指甲抓我的臉,我也毫不示弱地用手抓她,甚至動用了口,惡狠狠地咬下去,然後無論她怎麼打、怎麼掙紮,我都再不鬆口,嘴裏的血腥氣越來越重,我還是不鬆口,就是用足力氣地咬。

突然之間,她開始放聲大哭,哭得比我妹妹還大聲。

烏賊和小波一人抓住一個,把我們分了開來,我在被小波拖開時,仍不停地蹬著雙腳,去踢已經被我打得大哭的初中女生。

烏賊和小波都傻傻地看著我,如看一隻小怪物。

我的臉上、脖子上都有血痕,眼鏡已經被打碎,靠近耳朵的頭發被揪掉一塊,而那個女孩子手腕上的一大塊肉險些被咬掉,血流得止都止不住,她的朋友嚇得臉色慘白,也哭起來,我卻隨意抹了把嘴角的鮮血,看著她們冷笑。

李哥查看了一眼那個女孩的傷勢,神色猛變,立即騎上他的摩托車送女孩去醫院。

我妹妹這會兒反倒不哭了,整個人癡癡傻傻地站在一旁。小波把我弄進遊戲機房,一邊用碘酒替我塗傷口,一邊看著跟過來的妹妹問:“她是你什麼人呀?”

我倒抽著冷氣,不情願地說:“我妹妹。”

“你有妹妹?”

“你有姐姐?”

小波的驚歎和妹妹同學的驚歎同時出口,我撇過了頭,妹妹低下了頭。因為我學習成績不好,外號又是“三隻手”,我這個嬌氣又愛麵子的妹妹雖然和我同校,卻從不肯對別人說她有個姐姐,偶爾在校園裏撞見我,也總是趕緊轉頭看別處,裝著沒有看見我,我也樂得不認這個妹妹,反正本來就不喜歡她。

我趕了妹妹先回家,自己窩在遊戲機房發呆,這個禍闖得不小,我還沒想好如何麵對父母。

烏賊突然拿出把折疊刀來,手腕一抖就打開了刀:“你打架的方法不對。”

他舞著刀向我做了幾個姿勢,正要細講,小波一把掐住他手腕,輕輕一翻,就從他手中把刀奪了過去。手指輕彈,刀就被合攏。顯然,如果這是打架,烏賊即使有刀,也打不過小波。

小波把刀丟回給烏賊,沒好氣地問:“你犯什麼神經?”

烏賊嘿嘿地笑:“總比她用嘴強。”又半開玩笑地對我說,“你認小波做哥哥,讓他教你打架,以後肯定沒人敢動你。”

我翻了個白眼,沒理會他,我現在的憂慮是如何麵對父母,而不是如何打架。

等拖到不能再拖時,我才回了家。家裏燈火通明,那個女孩的父母正怒氣衝衝地坐在我家客廳,她媽媽像一隻被開水燙到的青蛙,一麵上躥下跳著,一麵呱呱叫嚷著斥罵我爸媽。爸爸和媽媽頻頻向他們道歉。

看到我進來,她媽媽的叫罵聲更加嘹亮,似乎我爸媽不當場把我殺頭正法,不足以泄民憤。我沒理會她,對著爸爸,大聲地將事情一五一十地說出來。我充分地發揚了虎頭蛇尾、避重就輕的策略,重點強調她女兒的同伴如何欺負妹妹,如何扇打妹妹,妹妹在一旁含淚點頭,再加上臉上還有一個五指印,可謂證據確鑿。

她的叫嚷聲變小了,梗著脖子說:“我女兒不會做這樣的事情。”

我沒有反駁她的觀點,而是順著她的語氣,開始陳述本來她女兒一直都站在一旁,可是礙於同伴的教唆,最後也不小心打了我,而我完全是出於自衛的誤傷,反正我沒錯,她女兒也沒什麼大錯,最可惡的都是她女兒的朋友。

那個女人氣焰小了很多,坐在我家沙發上,一邊擦眼淚,一邊說她女兒傷到動脈,流了很多血,醫生說再晚一點送到醫院,性命都會危險。

爸爸和媽媽又開始道歉,爸爸說公家報銷以外的一切費用都由我們家承擔,媽媽拿了不少營養品出來,送給他們,說給他們的女兒補補身子,氣氛漸漸緩和,最後終於送走了他們。

這次差點鬧出人命,爸爸媽媽都被嚇得夠嗆,他們一致認為雖然我勇於保護妹妹是對的,可打架仍是錯的,所以讓我去跪了半晚上的搓衣板。

大人之間的問題在爸爸媽媽的委曲求全下順利解決,可孩子之間的問題還沒解決。那個胖女孩既本著金蘭義氣想替朋友複仇,又要挽回麵子,於是去外麵找了兩個真正的太妹,要把我好好教訓一頓。

那一天,我剛放學,就發覺有兩個打扮得妖妖嬈嬈的女生在跟蹤我。沒吃過豬肉,也聽過豬叫喚,我立即明白是來打我的人,撒腿就跑,不敢回家,衝向遊戲機房。當時的想法很簡單,回家的路,越走人越少,而遊戲機房人多,她們即使要打我,也不敢下重手。

我氣喘籲籲地跑進遊戲機房,小波和烏賊都詫異地看著我。他們還沒有問我怎麼回事,兩個太妹就走了進來,一個堵我前麵,一個堵我後麵,顯然,這次不打算再讓我跑掉。我像被獵狗圍住的小狼,雖然害怕,卻不肯示弱,手緊緊地握成拳頭,眼睛直直瞪著她們。

她們正打算向我上一堂最基礎的江湖恩怨課時,烏賊敲著櫃台,對著其中的一位姑娘,笑得很賊也很賤:“師姐,看在同校的分上,友情提醒一聲,鬧事也要先打聽一下這是誰的店。”

其中一個容貌身材都很出挑的女生睨著烏賊,表情有點困惑,顯然並不認識烏賊,烏賊立即響亮地報上自己的名字,和就讀的技校專業。

堵在我後麵的太妹說:“真是你師弟呢!”

妖嬈女一笑,問:“這是誰的店?”

烏賊報上了李哥的大名,妖嬈女頗有吃了一驚的表情,好一會兒後才回過神來,指了指我,笑著說:“不過她和你沒關係吧?”

女子的聲音很嬌媚,最後一個“吧”字更是回腸蕩氣,烏賊差點酥到櫃台底下,立即義正詞嚴地撇清關係:“這四眼熊貓和我完全沒關係。”妖嬈女剛笑著瞟向我,烏賊卻又加了句,“和他有關係。”

女子的視線順著烏賊的手指飄向櫃台正麵,一個學生剛買了十塊錢的遊戲幣,小波正低著頭,專注地給他一個個地數遊戲幣,妖嬈女看了一會兒,轉過頭對我抱歉地笑:“小妹妹,不好意思,認錯人了。”說完,就拖著另一個女子離開。

烏賊大聲叫:“師姐,下次出來一起吃飯,地方隨你挑。”

女子回頭,斜斜看了他一眼,笑著走了,烏賊笑得屁顛屁顛的,一整天都神思不定。

我知道他們替我擋了一劫,心中雖然明白,但是說不出“謝謝”,隻能采取另一種報恩方式——那天下午,我忍著心痛一口氣買了五杯橘子汁,去了無數次廁所。

烏賊不解地問我:“你吃的菜放多鹽了嗎?喝這麼多水?”

我瞪他:“要你管?”

小波卻是微笑地看著我,我明白他已看透我的小心思,隻覺得不好意思,紅著臉,裝得若無其事地繼續看書。

經過此次一人放倒兩個初中女生的“戰役”,並且一個被打成重傷送進醫院,我在學校名聲大噪。

這個世界上的事情很古怪,比如,你欠別人五千元錢,你是別人的孫子,你得求著他,可如果你欠了別人五十萬元錢時,那別人就是你的孫子,他得求著你。做壞學生似乎也是這個道理,如果你是一般的差生,同學們都瞧不起你,喜歡時不時在你麵前居高臨下一番,可如果你差得超出了一般境界,那麼事情會突然改變。

我現在就是這種狀況,以前有女生敢在我麵前用我聽得見的聲音叫我“三隻手”,可現在就算在背後說起我,她們都要壓低了聲音說。她們心裏仍然瞧不起我,可她們再也不敢流露出來,反而對我很有禮貌、很客氣。有幾個學習成績也不好的女生還和我刻意套近乎,似乎要拜我做大姐,我覺得很好笑,也開始明白為什麼張駿不缺少同伴,他很早就壞得超出了一般壞學生的境界。

4 情竇初開

初戀,是,一朵叫情竇的花綻放的刹那,沒有早一步,也沒有晚一步,他恰恰在那裏。

情竇,是,人世間最潔白純淨的花,一生一世隻開一次,開時芬芳,謝時苦澀,從不結果。

新學期開學後,我們進入了五年級,班裏調整了座位,我和天才少年陳勁坐了同桌。

隨著身體的發育成熟,我們對異性的感覺也在悄悄改變,班裏的男生和女生之間突然多了幾分神秘感。

上大學後,和同宿舍姐妹交流,才知道雖然我們身在祖國的大江南北,可我們小學時候的情竇初開驚人的相似。就是基本上一個班級,全班的男生都會喜歡那麼兩三個長得好看、能歌善舞,被老師喜歡的女生,而班裏的女生則毫無例外地全都喜歡兩三個學習優異,被老師捧在掌心的男生。小學時代的喜歡和暗戀具有驚人的一致性。

在我們班裏,男生可選擇的喜歡對象還有兩三個,而女生幾乎全體喜歡陳勁。沒辦法,此人風頭太勁。好家世,父親是教育局的高官,母親是我們市電視台的副台長;人聰明,老師在上麵講上句,他在下麵講下句;多才藝,會拉小提琴,每年文藝會演的時候,他的小提琴肯定能為我們班贏一隻獎杯;偏偏性格還很拽,趙老師幾乎恨不得把他當兒子疼,可他對趙老師很冷淡,這在崇拜老師的小學生中實在太罕見了。

那時,我雖然看了一堆雜書,甚至《紅樓夢》都翻完了,可是非常詭異地,我仍然對男女之情沒開竅,每次看到女生借故來問問題,占著我的座位不肯走時,我一點都沒看出其中蹊蹺,隻覺得我們班的女生都挺認真用功的。

陳勁很聰明,也很早熟,對那些女生的小心思、小伎倆一清二楚,他享受著全班女生的愛慕,心裏卻對她們不耐煩。有一次,他又被一個女生纏了半天,他一直風度翩翩地解答她的問題,直到上課鈴打響,女生不得不離開。

等我回到座位,他很生氣地對我說:“你的座位不要亂給別人坐,要不然我花心思把你安排到我旁邊的工夫就全白費了,你就是看在每天間接抄我作業的分上,下次也要幫我擋開她們。”

我花費了小半節課思考這句話,終於恍然大悟。我說呢!我當時就奇怪,這麼塊黃金地段怎麼能被我占據呢?原來如此!他是全班第一名,又是班長,一直都是三好學生、優秀班幹部,如果不給同學答疑解惑,肯定不符合他的光輝形象,可如果答疑解惑了,卻又不符合他的自私內心。

我們學校的傳統都是男女同桌。我是女生,符合坐他同桌的條件;我的學習成績最差,壓根兒不學習的人,肯定不會問他問題。一個既不會打擾他,又不會損害他形象的最佳同桌就此誕生。

認清了這個老師、家長、同學眼中的優異生的本來麵目,我沒覺得他比以前更討厭,也沒覺得他比以前更好。他就是一個叫陳勁的人,學習很好的神童,一個我的世界之外的人,當時的我,做夢都沒想到,他不僅是我的小學同學,後來還是我的清華師兄。

那一天,和以往的無數個平常日子一模一樣,一切都在按部就班地運行。不同之處就是我起得晚了,又趕上來月經。我還沒習慣這個要每月拜訪我的“大姨媽”,等手忙腳亂地折騰完,去上學時,已經遲到。

出門後,一直陰沉沉的天氣變得更加陰沉,天上堆疊著一層層厚厚的黑雲,似乎就要砸下來,完全看不到太陽的蹤影,雖然是大白天,可讓人覺得像傍晚。我的心情本就不算好,看到這樣的天色,想著我的遲到會讓班級丟分,影響班級拿流動紅旗,趙老師肯定不會給我好果子吃,心情更是低落。

因為已經不是上學、上班時間,我上學的路又不是主幹道,所以整條大街上空無一人,隻有道路兩旁的柳樹隨著風狂亂地舞動著。我背著書包,迎著風艱難地走著。

正舉步維艱,連一點電閃雷鳴都沒有,毫無預兆地就開始下冰雹,砸得人生疼,但我已經遲到了,不敢躲避逗留,仍然冒著冰雹向前跑。

隨著冰雹、風越變越大,我人小力弱,感覺每邁出去一步,就被風吹回來大半步,走了半天,似乎都還在原地,正在著急,突然,一個人從後麵趕上了我,抓起我的手,拖著我向前跑。

我驚了一下,看清楚是張駿,想張口說話,可一張嘴,冷風卷得冰雹立即入嘴,話沒說出來,反倒吃了一口冰。他一麵跑,一麵抿著嘴樂,顯然這就是他不說話的原因。

他高過我一頭多,力氣又大我許多,我隻覺得身上的壓力一鬆,天地間的風似乎都小了。他拖著我迎著狂風,在冰雹中跑著,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心情突然就明亮了,似乎每一步都充滿了力量,冰雹砸在臉上也一點都不疼了。

等到校門口時,他自然而然地放開了我,笑著向我指指教學樓,示意我先去教室。

按照懲罰規律,老師的注意力會更多地放在更過分的那個學生身上,他讓我先行,等於將遲到的懲罰全攬到自己身上。突然間,沒有任何原因,我就覺得心怦怦直跳,臉滾燙,忙低著頭,拚命地跑向教室。很幸運,因為冰雹,值勤的學生都已經回各自的教室,我們的遲到並沒有被學校抓住,導致扣分,隻是被上早自習的老師抓住了而已。

語文老師正在批評我,張駿又在教室門口懶洋洋地喊“報告”。果然,語文老師匆匆說了我兩句,就讓我坐下,走到教室門口去訓斥行為更惡劣的張駿。

我匆匆打開課本,低著頭好似專心地看起來。聽到他和語文老師解釋遲到的原因,我的頭埋得更低,鼻尖幾乎要貼到課本上,一顆心慌亂得好似要跳出來,卻又甜蜜得好似要陷下去,就像小時候,吃酒心巧克力吃醉了,一時覺得快樂得要飛起來,一時又覺得難過得要死掉。

陳勁問:“你怎麼了?”

我沉默地搖頭。

陳勁不屑地哼一聲:“書拿反了。”

我大窘,忙把書掉轉過來,等掉轉完,陳勁卻在一旁壓著聲音笑,我定睛一看,發現此時才真正反了,又趕緊把書掉轉回去,陳勁在一旁嘲笑:“就你這樣還撒謊,不過一句話就露了馬腳。”

我低著頭,不吭聲。

冰雹突然停了,就如它來時一樣毫無征兆,似乎,隻是為了成全我們在冰雹下的牽手。

天仍然陰沉著,風卻漸漸小了,開始淅淅瀝瀝地下起雨。

下午快要放學的時候,我察覺出不對勁,感覺褲子有些濕,偷偷把手墊到屁股下抹了一把,手指上有淡淡的血跡,我又緊張又窘迫,不知道該怎麼辦。

班級裏發育早的女生,一年前就來了,發育晚的女生,還不知道女生每個月都要流血,這件事情在女生中都保持著神秘性。現在回想起來,我們這代人的成長,常常伴隨著尷尬。資訊不發達,獲取信息的渠道有限,父母又都很羞於和兒女直接交流發育問題,老師更是談性色變,大部分女生第一次來月經的經驗都是很不愉快的。驚慌、羞窘、困惑、害怕,甚至有人以為自己得了重病,要死掉了。我的一個朋友告訴我,她小時候看到自己出血,以為自己得了重症,暗地裏痛苦得咬著被子哭,表麵上卻非常勇敢,像電視劇上的女主角一樣,在親人麵前隱瞞住“病情”,不告訴爸爸媽媽,隻是自己開始悄悄處理“後事”,把省吃儉用、辛苦積攢的貼畫和磁帶都送給堂妹,囑咐她以後多來看看自己的父母。等真相暴露後,堂妹拒絕歸還貼畫和磁帶,她動用了武力搶奪,堂妹被她打哭,她被媽媽打哭。

長大後,我們交流這些的時候,笑得肚子疼,當時的迷茫與苦澀卻是沉重的。

我的“大姨媽”已經來訪過一次,可我仍然沒有明白這是什麼東西,隻是從媽媽刻意壓低的聲音,拽著我到衛生間說話的態度,感覺出這個東西很見不得光,一定要悄悄處理。

現在這個見不得光的東西竟然染紅了我的褲子,我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辦。如果我有要好的朋友,也許可以和她說悄悄話,可是我沒有,所以我隻能坐在凳子上,一動不動。

漸漸地,班裏的同學都走了,隻有張駿和兩三個男生還在教室後麵鬧騰,也不知道他們在鬧騰什麼。

終於,他們也提著書包要走了,張駿走到我的桌子旁:“你不回家嗎?”

“過一會兒就走。”我緊張地盯著他,生怕他發現我屁股下的秘密。如果說今天之前,他和別人都一樣,那麼從今天開始,我很害怕在他麵前出醜。

他看著窗外的雨說:“我等你一塊兒走,我下午剛去學校的小賣部買了把傘。”

我急得都快哭出來了:“不用,你先走。”

“沒事,反正我也沒事。”他說著,竟然坐了下來。

我盯著他,他看著我。

我實在想不出來我能做什麼事,拿出作業本來做作業?別說張駿不信,就是我自己都不信。兩個人大眼瞪小眼,我不停地用手拽衣服,恨不得連整個凳子都包住。

很久之後,他用十分肯定的語氣說:“你沒什麼事要做,那就走了。”

他一麵說,一麵拉我的胳膊,我驚慌下,用力甩開他的手,繃著聲音說:“我不想和你一塊兒走。”

他一下子被傷到了,立即拎著書包出了教室,我看著他的身影消失在樓道裏,想到他以後肯定都不會再和我說話了,再加上這個可惡的“大姨媽”,忽然就覺得無比傷心,眼淚一下就掉了出來。

正嗚嗚地哭著,一個人影出現在我麵前。我抬頭,看見是張駿。

他抓著腦袋,語氣是小心翼翼的溫柔:“是不是有什麼事情,你不想回家?”

我用力搖頭,從沒有一刻,我像現在這樣渴盼能在家裏。

“有人威脅你,在校門口等著打你?”

真是很張駿的問題!我傻了一下,繼續搖頭。

“你別害怕啊,如果真有人威脅你,我來保護你,我打架很厲害的。”他說著話,掀開書包,給我看了一下裏麵藏著的一截鐵鏈子。

我很犯愁,卻還是忍不住地想笑,他居然走到哪裏都帶著武器。

他看我笑了,也笑起來,幫我拿起書包:“那我們走吧,不管誰想打你,我都一定保證你的安全。”

我立即拚命搖頭。他皺著眉頭凝視著我,完全不明白我到底怎麼了。

我想了一下,說:“我怕冷,你能不能把你的運動服借給我穿一下?”

“嘿,你早說啊!”他立即把外套脫下來遞給我。

我穿上,慢慢地站起來,手偷偷去拽了拽,剛好把屁股遮住。

他沉默地走在我旁邊,舉著一把大黑傘,幫我遮著雨。兩人共在一把傘下,中間卻至少隔著兩三個拳頭的距離,為了不淋著我,他隻能盡量把傘往我這邊傾斜。

到了我家樓下,我背朝著牆,把衣服脫給他,像蚊子哼哼一樣,哼了聲:“謝謝。”

他的頭發有些長了,又被淋濕,軟軟地搭在額頭上,發梢上的雨珠有亮晶晶的光芒。他接過衣服,輕聲說“不客氣”,好似不好意思承受我的“謝謝”,一轉身,傘都沒打,就直接跑進了雨中。

直到看不到他的身影了,我才快速衝回家。晚上,肚子有些疼,媽媽給我熬了紅糖薑水,我喝過後,躺在床上,隻是發呆,眼前都是張駿。想著他說“我來保護你”的傻樣,我就忍不住地笑,心裏都透著甜滋滋的味道,隻覺得比所有吃過的糖都甜。

第二天早晨去上學時,在校門口碰到張駿,他大聲地和我打招呼,我卻是心撲通亂跳,迅速低下了頭,似乎頭抬高點,人家就會看出我的小秘密。

別的女生喜歡一個男生,也許會想著法子接近他,吸引他的注意,多和他在一起,我卻是相反的。因為喜歡張駿,我一見他就緊張,連話都不敢多說,可在暗中,又時時刻刻留意著他的一舉一動。

我常常眺望他在足球場上奔跑,偷看他和同學們打鬧。我一麵渴望著他的注意,一麵卻又害怕著他的注意,他不看我時,我的目光總追隨著他,希望他能看我一眼,可如果他看我時,我卻總是趕在他發現前,匆匆躲避開他的視線。

那時候的喜歡特單純,不要求任何回報,隻要看著他就會很開心,如果他偶爾和我多說句話,那簡直會偷笑一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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