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冷奕瑤臉上的笑容,卻倏然淡了。
剛剛離得遠,她並沒有太注意,這領頭鬼娃娃給別人糖果的時候,手都在袖子裏,看不清楚,離得近了,才發現,這人竟然戴著一雙手套。
而他遞給自己的糖果,看似亂七八糟,可糖果紙卻一個個光滑嶄新,其中有兩個,恰好半勾在她的指尖上,被這人懸空捏著。如果真的被他收回去……。
“啪!”冷奕瑤一把拍開那個領頭人的手腕。
手心的大把糖果瞬間掉在地上,落在一地!
旁邊嘴饞的小朋友們嘻嘻哈哈地湊上來撿糖果。
圍觀群眾以為她惱羞成怒,頓時訕訕一笑,往後退了一步,唯有赫默,倏然擋在她麵前:“怎麼了?”他下意識地問了一句,剛剛滿腦子都是“表白”的事情,倒是沒有仔細注意她的行動。
“指紋!他們想要的是我的指紋!”冷奕瑤冰冷一笑,抬頭朝著忽然轉身就要跑的那群“鬼娃娃”,眼底含冰。
她聲音落下的那一瞬,赫默連動作都沒有變一下,身後遠遠跟著的那幾名近衛官已經瞬間一擁而上,緊緊尾隨那瘋狂逃跑的“鬼娃娃”們狂追而去。
赫默低頭看了一眼,在地上滾了幾圈,被小孩子們瞬間摸上去蓋住了指紋的糖紙,表情倏然一沉。
眾所周知,他所在的元帥府保密製度森嚴,想要接近他,難於登天。他倒沒想到,竟然會有人另辟蹊徑,跑到夜市上,利用民眾的好奇心故意來接近她。
從利用“鬼節”的麵具開始,到攔住其他行人作勢,又通過問題環節來分散他注意力,這一環接一環,顯然早有設計。
他冰涼地看著那群“鬼娃娃”消失的方向,眼底一片烈焰冰寒。
這一次,竟然是當著他的麵衝著她來的。
而且,想要的是她的指紋。
他忽然冷冷一笑,按了個號碼,直接撥給弗雷。簡單的將事情交代清楚,下一刻,緩緩地牽起她的手,並非離開,而是朝著夜市裏更鬧騰的酒吧區走去。
原本滿滿圍住的長街竟然一下子空蕩開來。
路人們張了張嘴,又張了張嘴,卻不知道到底該說什麼。
赫默已經帶著冷奕瑤離開。後麵的事,如果還是要他親自來,那些近衛官們就可以提頭來見了。
而此刻,誰也沒有看到,一個煞氣逼人的冷麵男子竟然坐在一室陰暗下,正在靜靜地喝著咖啡。
全身上下沒有一絲和黑色扯得上關係的元素,可讓人覺得,沒有一絲看得透的可能。
燈光透過落地窗,明明撒的滿室光明透亮,他一人坐在那裏卻像是驚世的謎團,讓人看不清一絲痕跡。
而此刻,赫默眼底一片深邃,漆黑的眼瞳裏似乎有一片炙熱的冰火在矛盾著碰撞在一起。他就這麼麵無表情地看著冷奕瑤,從她的發梢,到她的鎖骨,再到她那纖細得近乎一手可握的纖腰,最後,落到她那雙白玉無瑕的雙腿。
勻稱、曼妙,沒有一絲贅肉,仿佛是天神用刀用筆一絲一絲雕刻而出。
他聽到自己的心在猛烈的震顫後,慢慢地恢複平靜,隨即,脫下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身上。
冷奕瑤仰頭,看了他一瞬。他早已經脫下麵具。
這人的表情,從剛剛到現在,幾乎是毫無變化。任你風吹雨打,我自巋然不動。大抵說的就是他這樣的人。
兩人停在一間酒吧的門口,過了十來分鍾,就看到用最快時間跟過來的弗雷。此刻,他臉上一片清白交加,不過更多的卻是驚懼。大約,赫默從未在他的麵前,露出剛剛那樣的神色。
“去查查!今晚這事,誰是主使者?”她轉身,看了一眼弗雷,良久,唇邊露出涼薄一笑。反正,查出來之後,無論是什麼背景,直接弄死對方就行。
如果現場還有其他人,看到現在的情景,隻會覺冷奕瑤作為一個雲英未嫁的姑娘,又是在帝國這種男女有別的國度,說真的,她的這個反應,才叫真正的奇葩。越過男人,直接發號施令也就算了,那眼底的冷血和殘酷,讓人不敢直視。
弗雷低頭趕緊應了,立馬轉身去找人。
而赫默卻拉了冷奕瑤的手,直接進了酒吧。
酒吧裏麵熱鬧非凡,音樂鼎盛,一派歌舞升平,自然不知道剛剛就在幾百米處,發生了什麼。
酒吧的裏外,像是兩個世界一樣。裏麵是熱火朝天,外麵是人仰馬翻。
“要不要喝酒?”她坐到他麵前,看了他冷凝的麵孔一眼,忍不住提問。
“好。”他從善如流,眼底卻波瀾不起。似乎是沉溺於神思今晚的一切。
兩人分明沒有一個人開口,但氣氛,竟然一點也不緊繃。
冷奕瑤靜靜一笑,以赫默平時的警戒心來說,絕不可能給別人有趁之機,可見,是真的因為陪在她身邊,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她遊戲的身上,才會這樣。大約是因為她們坐得比較遠的緣故,離酒吧最熱鬧的舞池比較遠,相對而言,比較隨意。她讓服務員送了酒,低頭先喝了一口。酒吧的角燈和壁燈多數是以不影響視線的暈暗光線為主,這一刻,順著她側頭的身影,竟顯得格外惑人。
那一抹纖細的腰肢,輕輕地彎著,似乎是為了喝酒方便,可從這個角度看去,分明柔軟到沒有一絲棱角。她也不特意找他說話,隻是一口接一口地喝著酒,像是沉靜在這熱鬧的氛圍裏。
盛怒中的赫默終於微微清醒了一點。
他的目光順著她的腰肢一路往上,落在她那張粉嫩的臉頰上。
緩緩帶著紅暈,像是大團大團的芍藥爭相綻放的模樣。眼中,如星光交錯,幾乎能將全世界都投射在內。
她朝他輕輕一笑,距離那麼近,他可以清晰地聞到她嘴裏的酒香。醇香濃烈,像是頂級名酒,讓人念念不忘。
他愣了一下,轉眼去看桌上的酒瓶。
就他們進來這十來分鍾的時間,她竟然已經一個人喝下去小半瓶?
她這是什麼酒量?
“放心。”冷奕瑤似乎感覺到他在看她,豁然轉過身,朝他望過去,竟然不忘記微微一笑:“我酒量不錯的。”
一句話,吳儂軟語似的。
赫默的表情卻越發的微妙。
大約有那麼十幾秒,他一直盯著冷奕瑤的那張臉。
所以,是真的醉了?還是為了分散他的怒氣,故意在使“美人計”?冷奕瑤和赫默走進來的這間酒吧,其實並不算特別嘈雜。舞池中央雖然勁歌熱舞,倒是他們這邊靠窗的卡座還是悠閑自在。
赫默靜靜地看著冷奕瑤喝了半瓶酒下去,終於伸手攔住了:“差不多了,再喝,就醉了。”
冷奕瑤其實已經有點微醺了,酒吧裏的酒自然是烈酒,再喝下去,估計今晚走回去都有點困難。
於是,也不動酒杯,就著暈暗的燈光,往舞池中央望過去:“今晚,你猜是誰的人?”
赫默其實從剛才到一直在控製自己的情緒,聽冷奕瑤這麼一問,良久,卻反問她一句:“你覺得,你的指紋對誰有好處?”
指紋……。
冷奕瑤笑笑。
這東西,如果是她設了一個保險櫃,用自己的指紋做的密碼,那還能理解。可偏偏,她一沒有犯事,二沒有指紋密碼,怎麼想都沒有個頭緒。
如果說是DNA,那倒好說。沒其他念頭,肯定是皇室了。
可,全皇室的人現在都知道,她背後站的是赫默,是軍界的掌權人,誰敢當著他的麵,肆意妄為?
冷奕瑤搖了搖頭:“沒什麼頭緒。”
赫默緩緩地點了點頭,一手撫著玻璃杯的邊緣,一手慢慢地勾住她的手腕,輕輕地攥在掌中。
室內的熱鬧,似乎一點都不影響她們這邊的安然。
大約過了一刻鍾左右,弗雷的身影出現在兩人的麵前。
他深深地弓著背,像是不敢隨意抬頭去看赫默的表情。
“怎麼說?”人既然回來了,自然是剛剛那群帶著麵具,攔住冷奕瑤的“鬼臉娃娃”都逮住了。
弗雷沉吟了一下,似乎在組織語言,想著要怎麼回答。
赫默的目光緩緩地落在他躬著的背後,弗雷頓了一瞬,立刻開口:“人全部都找回來了,不過……。眼下都是屍體了。”
“被人槍殺了?”冷奕瑤皺眉。這麼短的時間,那麼多人,一下子散開,回來就全是屍體了?
弗雷有點冷汗津津,雙手交握,卻是搖了搖頭:“下的毒,主使者一開始就沒想讓他們活,全部是提前給他們每個人都服了毒,剛剛我們追到半路的時候,他們一個個都眼睜睜的死在眼前,核過了,全部都閉氣了,沒有一個活口。”
弗雷慢慢捏了捏指尖,琢磨了一會,繼續道:“驗過屍,人都是本地人,不過都是貧民窟那邊的。背景查過了,都很簡單,沒有可疑的地方。年紀其實都挺小,最大的也不過才十五歲,應該是都被騙著幹這事的。”
冷奕瑤眼底異色一閃而過。
最大的不過才十五歲?
“攔在最前麵的那個領頭人,個子那麼高壯,看上去有一米九以上,年紀也沒有十五歲?”冷奕瑤記得,站在最前麵的那個戴麵具的,身形高大壯碩,若說沒成年,實在有點不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