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三 章 暗夜殺機(1 / 3)

全知冷哼了一聲道:“你以為老夫是聽任宰割的麼?”

丁浩索性橫下去道:“也許如此,在下有自信能使閣下吐露實話。”

“小,你有什麼手段施出來吧?”

丁浩一看身下錦墩,是白玉石雕鑿的,這白玉石質地極堅,當下十指暗運真力,若無其事地朝兩邊一插,十指沒入齊根。

全知登時麵色大變,目露駭芒,怵聲道:“你是有兩下,但唬不倒老夫!”

丁浩輕輕抽出手指,道:在下無意唬人,隻希望得到竹林客的消息,彼此不傷和氣。”

全知口風一鬆,道:“如你是尋仇的,老夫豈非斷送老友一命?”

丁浩心一動,道:“閣下與竹林客是老朋友?”

全知道:“不錯,老夫與竹林客是多年至交。”

丁浩迫切地道:“能見告他的下落麼?”

“你找他的目的真是僅為了要查明你的身世?”

“是如此!”

全知像自語般的道:“十年一覺荒唐夢,昔年親友半凋零,人事蒼桑,誰知他流落何方?”

一頓之後,目視丁浩道:“老夫指引你去找一個人,他會告訴你竹林客的下落!”

“什麼樣的人?”

“半半叟!”

“這名號好古怪,半半叟是位何等樣的人物?”

“一半,一半,說話留一半,與人動手留一半,故號曰半半!”

丁浩幾乎笑出聲來,天底下真是無奇不有,武林人講究的是慎始全終,他這一半一半,大概凡吾都途而止,全知介薦自己去找他探詢竹林客的下落,他也來個半半,豈不糟透。心念之間,道:“那在下此去,可能隻問到一半?”

“很簡單,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你也來個一半一半。

丁浩聰穎絕倫,一點便透,微微一哂,道:“在下明白了,這位半半叟如何找法?”

“此去汝州城外,有座關帝廟,香火鼎盛,他在廟門口賣卜看相。”

“多承指教,在下盡力找到冷麵神尼,使閣下早日脫困。”

“好,老夫待你的好音,出去後把石桌還原。”

“告辭!”

丁浩拱手一揖,轉身走出墓道,把石桌挪回原處,掩好墓穴。

抬頭一看天色,已是日薄西山的時分,整座邙山,全籠在幕靄之。丁浩踏著枯黃的蔓草漫步走回原先徘徊的地方,心頭,又不期然地浮起白衣少女的影,不由自嘲地笑了笑,暗忖沒來由,為了她神魂顛倒。

天色已晚,陵墓間走磷飛螢,顯得有些鬼氣森森。

丁浩心想,該回城了!

驀在此刻,忽見一條身影,如鬼魅飆風般飄掠而至,從身法來看,功力已臻上乘。

丁浩心一動,迅快地隱入碑林之。

隻眨眼工夫,來人已到了古陵之前,正好停身剛才丁浩立腳之處,這時,可以看出對方是個美豔如花的半老徐娘,她似在等什麼人,不時引頷遠望。

天色已完全黑了下來,萬籟俱寂,更顯陰森。

那美豔婦人似已不耐,喃喃自語道:“此刻還不現身,喪魂了不成?”

一個刺耳的聲音道:“大妹,你罵我呀?”

隨著話聲,一個灰衣老者,從另一端的過道現身出來。

美豔婦人嬌嗔道:“罵了你又怎樣?”

灰衣老者哈哈一笑道:“不敢怎樣,罵得好!”

“你早到了?”

“剛到,先後腳之差!”

“你巴巴地約我到這鬼地方來,有什麼不得了的事?”

“事情大了!”

“別賣關,爽快些。”

灰衣老者四下一張望,抑低了聲音道:“冷麵神尼沒有死,你知道嗎?”

美豔婦人嬌軀一顫,栗聲道:“什麼,那妖尼仍在世間?”

“不錯!”

“誰說的?”

“兩年前長眠客如何死的,大妹知道嗎?”

“他……莫作死於冷麵神尼之手?”

“正是如此!”

“你怎麼知道的?”

“半月前,我到太行山陰陽穀找黑白無常兄弟倆,你猜怎樣?”

丁浩在暗聽得清清楚楚,不由大感震驚,兩年前樂王廟,冷麵神尼找上了鐵棺怪人長眠客,是自己目睹的,想不到長眠客仍逃不出冷麵神尼之手,聽口聲,眼前這一對男女,必是天地八魔之的兩魔無疑。

美豔婦人驚聲道:“怎樣?”

“雙雙歸天了!”

“噢!你怎知道是冷麵神尼下的手?”

“死者身上全是如針紮的細孔,除了那妖尼的拂塵,還作何解?再說,能製黑白無常於死命的,放眼江湖,能找到兒人?”

“你……找我到這地方來,就為了告訴我這些?”

“不錯,接著便會輪到你玉麵玄狐……”

“然後是你千麵人?”

丁浩又是一驚,原來灰衣老者便是千麵人,美豔婦人是玉麵玄狐。

千麵人沉聲道:“大妹,天地八魔名雖並列,卻各行其道,私心自用,彼此猜忌,眼看不久將要被冷麵神尼逐一毀掉……”

“你的意思是要聯手對抗麼?”

“可能遲了!”

“為什麼?”

“毒心佛穩坐安居,其餘的行蹤不明,如何聯手?”

玉麵玄狐語音凝重地道:“那該如何?”

“隻有退出江湖,覓地藏身一途。”

“我……辦不到!”

“大妹如怕寂寞,愚兄我願意與你結伴……”

“哈哈,說了半天,你的意思是這個,對不起,我沒工夫歪纏……”

“大妹別誤會,我是真心話!”

“你的真心話與你善變的麵孔一樣。”

千麵人喘了一口大氣,道:“好,這個不談,你大概知道冷麵神尼的主要目的是什麼?”

“要追回般若庵鎮庵之寶石紋劍,是麼?”

“對了,正是這句話,我想問大妹一句話,盼能據實回答。”

“什麼一句話?”

“那柄石紋劍到底落在何人之手?”

“你沒拿?”

“那還用問!”

“你我沒拿,長眠客與黑白無常已西歸,剩下三人,你去問吧!”

千麵人默然了片刻,道:如此我們各奔前程!”

玉麵玄狐一抬手,道:慢著!”

“大妹還有話要說?”

“你知道我來洛陽為何?”

“這無從猜起,大妹明說了罷!”

“我此來是要拜訪一位舊友,結一筆陳年老帳……”

“誰?”

“富甲一方的沈百萬!”

“這……我就不懂了,大妹與富室之間還有糾葛?”

“你知道沈百萬是誰麼?”

“他就是昔年稱霸關東道上的煙雲客沈剛,現已改名為沈一葦,我找了他近十年,才算找到了……”

“煙雲客沈剛?”

“一點不錯!”

丁浩精神陡振,師父所開列的名單上,有煙雲客沈剛的大名,想不到無意在此得到,看來他是自己要拜訪的第一人。

千麵人一擊掌道:“我明白了,大妹的知己粉麵秀士便是死在他的手上。”

“你願跟我去一趟?”

“大妹怕對付不了他?”.

“不,怕他免脫。”

“何時?”

“現在正是時候!”

“好吧,我們走!”

驀地,暗影響起一個深沉而剛勁的聲音:“不勞兩位玉趾,沈某人移樽就教!”

玉麵玄狐與千麵人互望了一眼,兩人雖屬不可一世的魔頭,但仍然吃驚不小,對方來到身側竟然未覺,行蹤且已落在對方掌握之,說起來,這第一步便算是栽了斤鬥。

丁浩在暗早已注意到人影浮動,但他料不到會是兩魔要的人主動找了來。

玉麵玄狐冷喝一聲道:“姓沈的滾出來吧!”

一條人影,自一堆土丘後閃了出來,徐步而前,在距兩魔約莫三丈之處停住了。

丁浩運足目力一看,登時傻了眼,連呼吸都窒住了,這現身的,身著黑衫,須發不分,年紀約在花甲之間,他,赫然就是兩年前救過自己命的無名老者,如不是他,自己不膏狼吻,必也死於重傷。

他,便是煙雲客沈剛,這真是做夢也想不到的事。

他是當年參與群攻師父的仇人之一,師父交付的名單上有他的大號,遵照師命,至少得廢了他的功力。

但,他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沒有他,自己沒有今日。

大丈夫恩怨分明,這如何是好?

師命不可違!

救命大恩不可不報!

…………

煙雲客沈剛哈哈一笑道:“方小玉,十多年不見,你風采如昔呀?”

玉麵玄狐冷冷一哼,道:“沈剛,廢話少講,你知道我找你的目的!”

煙雲客沈剛行所無事地朝向千麵人道:“今夜閣下是本來麵目麼?”

千麵客陰側側地道:“就算是吧,你姓沈的能在閉眼之前,見到區區的真麵目,不枉此生了呢。”

煙雲客沈剛振聲狂笑道:“別不識羞,自己往麵上貼金你千麵客份量有多重你自己明白。”

千麵人怒聲道:“沈剛,區區會好好照料你。”

“閣下是應邀助拳的?”

“說什麼都可以!”

“本人倒希望你閣下退出這場是非!”

“你怕了?”

“那是笑話!”

玉麵玄狐似已不耐,大聲道:“姓沈的,怎麼說?”

煙雲客沈剛轉過麵來,沉靜地道:“依你說呢?”

“欠債還錢,欠命還命!”

“方小玉,這段過節……我看拉倒算了?”

“什麼,拉倒?哈哈,天下有這等便當的事麼?”

“打開窗說亮話,你方小玉閱人多矣,何必定在乎一個粉麵秀士……”

“你放屁!”

“別出口傷人,我姓沈的說一是一,當初殺粉麵秀士,是因為他汙辱良家婦女,犯了江湖大忌,這值得你替他報仇麼?”

“姓沈的,任你舌粲蓮花,也別想我改變主意!”

“這麼說,非打架不可?”

“別說得輕鬆,這是死約會!”

“不死不散?”

“正是這句話!”

“那我們不浪費時間了,動手罷,生死各憑功力。”

雙手一搭上手,便打得難解難分。

掌風呼轟,指風銳嘯,看起來酷烈十分,完全是搏命的打法。

轉眼過了二十招,竟是無分軒輊。

突地,玉麵支狐閃電般跳出圈之外,翠袖一揚,一樣光閃閃的東西,疾射向煙雲客沈剛,煙雲客沈剛托地平空拔起三丈高下,那光閃閃的東西,從身下掃過,弧形圈回。

煙雲客沈剛勢盡下墜,那東西又回飛而出,煙雲客塌地揀出數丈,口裏怪叫一聲:“方小玉你放出內丹來了!”

丁浩聽得一怔,世傳狐仙修煉,年久成丹,這女魔雖號“玄狐”,但她是人,難道會有內丹不成?

這定是一種歹毒暗器……

那光閃閃的東西,竟似長了眼睛,繞空一旋,仍直射向煙雲客。

煙雲客似對此物十分畏懼,憑著鬼魅般的身法,西斜掠出數丈,不待那物近身,又閃電般欺四場央。

身形未穩,那東西又圈了回來。

千麵客一彈身,避開到三四丈外。

丁浩看清了,那怪東西有線繩連著,由玉麵玄狐控製。遠近左右上下,無不得心應手。

煙雲客的身法,近乎通玄,隻見他貼地竄出二丈餘,妙曼地一扭身,斜旋而起,半空變勢,雙掌猛蹬,一道排空勁氣,挾風雷之聲,迎著那東西撞去。

掌力發出,人已倒旋落地。

同一時間,隻聽‘波!”地一聲巨響,那光閃閃的東西,散成了一天星雨,散落下地,觸地之處,冒起股股青煙,絲絲有聲。

丁浩看得膽寒,心想,好歹毒的東西!

星雨落盡,煙雲客又已掠到玉麵玄狐身前,怵聲道:本人開了眼界,第一次領略你狐媚的陰磷彈!”

玉麵玄狐厲哼一聲,雙方又狠鬥在一起。

數十招之後,玉麵玄抓漸落下風,守多攻少,出手已不若先時的厲辣。

千麵人突地拔出長劍,挪步斯向圈。

就在此刻,四五條身影,從不同方位出現,其一個,彈身上前,栗聲道:“朋友,兩對一麼?”

千麵人止步回身,打量了那人一眼,冷森森地道:“原來是可漢大俠,久違了!”

“彼此!彼此!”

“閣下要為姓沈的賣命?”

“好說!”

“來吧!”

隨著話聲,一劍斜斜劃出,這一劍,玄奇詭辣得到了家,已具十成火候。

那被稱做“河漢大俠”的,彈退八尺,險極地避過這一擊,長劍已擊在手。雙方不再開口各出絕招,展開了驚人的搏擊。

另一邊,玉麵玄狐已呈不支,險象環生。

千麵人十分了解情況,似求速決,一柄劍如狂風驟雨,忘命狠攻。

河漢大俠似乎技遜一籌,但要在三招兩式之間收拾他,也是辦不到的事。

那邊,玉麵玄狐情勢已危殆十分。

一聲暴喝傳處,慘哼陡起,河漢大俠劍尖垂地,跟蹌後退!

他們厲叫一聲:“母劍!”

“砰!”

一聲,栽了下去,喉頭一片殷紅。

千麵人上前兩步,從河漢大俠喉間取出三寸來長一段劍尖,往劍身上一按,轉身便撲向煙雲客。

赫然千麵人這柄劍是特製的,劍尖可以飛出傷人於不備,可謂陰損之極。

千麵人一插手,情勢大變。

煙雲客沈剛登時手忙腳亂,步步後退。

兩名黑衣漢,仗劍衝入場……

玉麵玄狐嬌軀斜掠,迎著兩人一劃。

“哇!哇!”

兩聲慘響,兩名煙雲客手下,連出劍的機會都沒有,便橫屍當場,其餘的被鎮住了,誰也不敢稍動。

玉麵玄狐連多一眼都不看,立即返身,與千麵人聯手合擊煙雲客。

煙雲客功力再高,也難敵天地八魔之二。

一聲斷喝過處,煙雲客肩頭冒了紅,跟蹌退了三四步。

兩魔並不跟著下手,采犄角之勢,困住煙雲客。

玉麵玄孤陰陰地道:“姓沈的,你準備如何死法?”

煙雲客毫無驚怖之容,沉聲道:“隨便!”

千麵人接口道:“聽說你在洛陽被推首富,廣宅華廈,姬妾成群……”

“誰說老夫姬妾成群?”

“什麼意思?”

“區區一生流蕩江湖,很想樂享晚年。”

煙雲客寒聲道:“你打算強占老夫的家財?”

千麵人嘿嘿一陣冷笑道:“你歸天之後,偌大家財,無人消受,豈不暴殄天物,俗語說:錢財無主,隻看天意屬誰,你認為怎樣?”

玉麵玄狐脆生生一笑道:“虧你想得周全!”

千麵人得意地一笑道:“大妹,我們有福共享!”

玉麵玄狐冷冷地道:“我不敢消受!”

“為什麼?”

“那尼姑會容你自然得麼?”

千麵人窒了一窒,道:“大妹,你先打發那幾個小的上路如何?”

玉麵玄狐折身便撲向那幾名驚呆了的手下,幾人見勢不佳,掉頭便奔,但,一股武士焉能逃得出女魔的毒手,慘號連連,最遠的逃不出五丈。

煙雲客厲吼一聲,揮堂猛劈千麵人,這意存拚命的一擊,銳不可當,千麵人被震退了兩步。

一聲悶哼過處,煙雲客身形一個跟蹌,口角溢出了鮮血。

千麵人轉向玉麵玄狐道:“大妹,我可不怕那冷麵神“為什麼?”

“別人可能,我嗎?……你化成灰我也認得出。”

千麵人陰森森地道:“那太不巧了!”

“哇!你……你……”

玉麵玄狐雙手捧心,玉容扭曲,雙目瞪得圓滾,血水自指縫間汩汩而冒,嬌軀連幌,栽了下去。

千麵人從容地跨前一步,翻轉嬌軀,揀起透後心而過的劍尖,按回劍身之上,然後劍指煙雲客道:“沈老兄,別怨我心狠手辣,我給你一個快性,免你多受痛苦,不過,要借你的麵皮與頭角一用,明天,洛陽城仍有一個沈百萬,哈哈哈哈……”

煙雲客目眥欲裂地道:“千麵人,人容天不容啊!”

千麵人怪笑一聲,道:“這番天理,到酆都城去向閻老五說吧!”

驀在此刻

一條黑影,如幽靈般出現在千麵人身後伸手可及之處,無聲無息,像是他本來就站在那城似的。

煙雲客麵上陡現驚怖之色,步步後退……

千麵人一伸手劍,那人影發了話,話聲冷得像三冬之雪:“別動!”

千麵人心頭劇震,電閃回身,持劍的手,挨了重重一記,那柄劍再也把握不牢,“鏘!”然掉地。

這種事,他生平從未遭遇過,不由亡魂盡冒,暴退八尺,這才看清眼前是一個黑衫年秀士裝束的冷麵人。

“閣下何方高人?”

黑衫秀士聲音冷酷得不帶半點人味地道:“看你的行徑,業已人性全失,留著是武林之害。”

千麵人向後一縮身,厲聲道:“你到底是誰?”

“黑儒!”

“黑……儒?”

千麵人驚魂出了竅,兩條腿像生了根,心裏想逃,但兩隻腳不聽指使,連半步也挪不動,一張臉,業已扭曲得變了形。

黑儒一揮手,一道罡風,颯然卷出,千麵人慘嚎了半聲,張口噴出一股血箭,仰天栽了下去了。

煙雲客早已麵無人色,目盡是駭芒,張口結舌地道:“閣下……真……真的是黑儒?”

“這假不來的!”

“閣下……當年……沒有死?”

“黑儒豈會如此輕易死於爾輩之手!”

“閣下……閣下……”

“當年,在此地,此時,千人聯手輪攻,有你沈剛一份?”

煙雲客垂了垂頭,一仰首;沉聲道:“閣下盡管下手,姓沈的認了,決不皺眉?”

“你,兩年前在望月堡附近道旁,救過一個少年人?”

煙雲客楞了半晌,才期期地道:“有這回事!”

“為了這,今夜本儒放過你,走吧!”

煙雲客倒被這意外的意外驚呆了,栗聲道:“為……什麼?”

“那少年與本儒有淵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