號使者開門見山地道:“現在我們就來談談合作的事。”
丁浩心意一轉,道:“貴幫主業已授權林姑娘了嗎?”
“可以這麼說!”
“林姑娘可以作主決定一切?”
“在範圍內可以。”
“大洪離此迢迢千裏,這請示……”
“這請少俠不必過慮,我自有請示之法,決不讓少俠久候。”
丁浩略一思索,道:“既談合作,必須坦誠相見,在下先要了解貴幫的情況……”
號使者秀眉微微一蹙,道:“這情況二字指何而言?”
“比如說,貴幫主的來曆,與望月堡結怨的經過,等等“此點必須由敝幫主親自奉告。”
“那以下的便不必談了……”
“話不是這麼說,我們可以先談談合作的方式。”
丁浩冷冷地道:“在下還是從前那句話,先見你們小姐再談其餘。”
號使者淡淡一笑道:“這與敝幫主的原則相反。”
“貴幫主的原則是什麼?”
“談妥合作條件,少俠便可與小姐一雙兩好。”
“在下一向言出不改!”
“非要先見幫主千金不可?”
“嗯!是這樣!”
號使者沉吟不語。
就在此刻,一個蒼老的女人聲音傳了進來:“丫頭。客人來了,怎不讓婆婆知道?”
號使者忙起身道:“外祖母怎麼來了。”說著,移步門邊,大聲道:“婆婆,您老人家早呀!”
隻見一個白發如銀的老太婆,手柱鳩頭拐杖,一步一步向門邊走來,麵目慈和,精神矍鑠,丁浩也站起身來,一時不知該如何稱呼才合適,因為照林玉芝所說,對方並非江湖人,隻好隨著一般人的稱呼,欠身道:“小可丁浩,見過老夫人!”
老太婆直入廳,深深望了丁浩一眼,點了點頭,道:“一表人材,丫頭,你眼光不錯!”
林玉芝格格一笑道:“婆婆,您這話怎麼說起的。”
“不對嗎?”
“錯了,人家丁少俠另有意人。”
丁浩尷尬地笑了笑,一時俊麵直紅到了耳根。
號使者扶著老太婆在上位坐下,自己坐到側邊,丁浩也隨著坐回原位。
老太婆笑了笑,道:“丫頭,你把婆婆我弄迷糊了,到底怎麼回事?”
號使者偏著頭,撒嬌似的道:“婆婆,我們是朋友!”
老太婆大睜著眼道:“朋友,這不就結了,你還說他另有意人,嗯!這種標致俊生,打著燈籠也沒處找,丫頭,你到底……”
號使者神秘地朝丁浩一擠眼,嬌聲道:“婆婆,江湖事您不懂!”
老太婆癟嘴一撇,道:“好哇!丫頭,婆婆活了這一大把年紀,不懂,你懂?”
號使者嬌軀扭股糖似的一轉,嗲聲道:“本來這樣嘛!”
看她那嬌柔的小女兒態,誰能想得到她是金龍幫殺人不眨眼的首席使者!
老太婆像丈母娘看女婿似的,目光直在丁浩身上打轉,看得丁浩麵上發熱,心裏滿不是味道,久久,老太婆方向號使者揮了揮手,道:“丫頭,吩咐廚下整治酒菜,別盡呆著!”
“是!”
丁浩趕緊道:“不用了,在下立刻就要告辭!”
號使者卻不理丁浩的話,逕自姍姍離去。
老太婆又回過頭,朝丁浩咧嘴一笑,道:“小哥兒令年幾歲了?”
“算二十了!”
“哦,還年輕的很,那裏人氏?”
“小可幼遭孤露,早失怙恃。”
“啊!多可憐,聽你說話縐縐的,一定飽讀詩書?”
丁浩訕訕一笑,道:“老夫人過獎,小可略識無已!”
“小哥兒虛懷若穀,難能可貴!”
“不敢!”
“小哥兒看老身這外孫女怎樣?”
“麗質天生,是巾幗奇英。”
“配得上小哥兒嗎?”
丁浩心頭一震,緋紅了臉道:“小可……嗯……”
老太婆毫不放鬆地道:“小哥兒莫嫌她醜?”
“啊!不,那裏的話,小可是個江湖人……”
“這不必說,她也是江湖人,但人與人不同,這間有很大差別的,小哥兒武兼資,氣質高雅,是人之龍,老身人老眼不花,看得出來的!”
老太婆的談吐風度,使丁浩大為心折,官宦之家,果然與眾不同,但對方所提的問題,卻令人尷尬,當下有禮的欠了欠身,道:“老夫人美意,小可十分感激,並非推辭,實在小可……業已……”
“訂了親了?”
“差不多如此!”
“那是說有了意人?”
“這事林姑娘十分清楚的。”
老太婆長長籲了一口氣,道:“多可惜,竟然無緣。”
丁浩覺得很窘,心裏希望這老太婆不要再談這些問題,這老太婆卻也知趣,不再嘮叨,站起身來道:“小哥兒,停會我們席上再見!”
丁浩如釋重負地起身道:“冒昧造府,便要叨擾,實在不好意思!”
“那裏話,很難得的。”
“小可恭送!”
“個必多禮,回頭見!”說完,舉步出門自去。
丁浩鬆了一口氣,忽地想在大門口時老乞兒給自己的那字團,這可是件蹊蹺事,那老乞丐與自己素昧平生,以前未見過,其定有大章。心念之,伸手入囊,正準備取出來看,門外卻響起了腳步聲,隻好把手縮回。
來的是號使者林玉芝,隻見她帶著神秘笑意,一進門便道:“丁少俠,事情可真巧……”
丁浩心一動道:“什麼事真巧?”
“少俠猜猜看?”
“這無從猜起!”
“少俠現在最切望的事!”
丁浩苦苦一陣思索,期期地道:“在下最切望的事……是見你們幫主千金……”
號使者一拍手掌道:“瞧啊,少俠當真聰明過人,一猜便著!”
丁浩大感振奮,激動道:“莫非你們小姐到本城?”
號使者春花盛開似的一笑道:“豈止來到本城,現在就在府,剛剛抵達……
丁浩登時血行加速,情緒激越,一顆心“怦怦!”亂跳起來,想不到能在此見到梅映雪,今天非要她把話談清楚不可。但他又下意識地感到有些膽怯,她的態度怎樣?是否仍如伊川城外林所表現的那種無情?如果她仍以父令為重,抹煞感情,自己又當如何?
這一段情的絕續,全在這一麵,結果將是什麼?
如果她提出另外的條件,自己能接受嗎?
如果此情難繼,又當如何?
他不敢再往下深想,方寸之間,一片紊亂。
眼前、浮現出梅映雪的絕世慧姿,婀娜綽約,雪裏白梅,梅映白雪,雪映梅,多美的外號,多美的名字,名如其人,人如其名。
邙山古墓,初次邂逅,她進入了他的心扉……
緋色的回憶,一幕幕疊上心頭,令人意亂神迷。
他整個地癡了!
號使者噗嗤一笑道:“少俠想些什麼?”
丁浩一怔,警覺自己失態,忙一鎮心神,道:“沒什麼,在下隻是覺得太突然,也太巧!”
號使者不自然地道:“是太巧,我覺得很意外,此地小姐隻來過一次,想不到今天她會第二次光臨,可能是動了遊興,想一覽洞庭之盛。”
丁浩心意一動道:“你們小姐知道在下在此嗎?”
“知道,我已經告訴了她!”
丁浩心不由一涼,梅映雪既已知道自己在此,為什麼不急著與自己見麵,難道以往所表示的情意全是假的嗎?難道她已變了心?
少女心,海底針,竟這樣不易捉摸?
雖然,兩人之間並沒有山盟海誓,但早已心心相印,靈犀一點通,無言之言最真摯,心靈上的默契,更勝過千言萬語,自己獻出整個的心,全部的感情,難道她是在作弄人,把人的赤忱的心拋在地上踐踏?
想到這裏,滿腹熱望化成了飄渺的煙雲。
一種被欺騙的感覺,使他的刻骨相思變作了怒火,俊麵因之通紅起來。
號使者卻也乖覺,接下去道:“她正與我外祖母談話,可能要在酒席上才能與少俠見麵。”
這幾句話並不能使丁浩釋懷,口裏“唔!”了一聲,沒表示意見。
號使者癡癡地望著丁浩,粉腮在變,但變化極微,僅能讓人感覺出,並不十分明顯,倒是那眸光卻很異樣,丁浩立即覺察到了,這種眼光,他並不陌生,梅映雪,威靈使者古秋菱等,都曾以同樣的目光望過他。
那目光照在麵上,有一種熱烘烘的感覺。
丁浩心一動,他意識到她在想什麼,暗責罵了聲,故意把目光移了開去,裝著瀏覽廳的布設。
號使者沉默了片刻,突地幽幽歎了口氣
丁浩收回目光道:“林姑娘何事感歎?”
號使者微微一搖頭,道:“沒什麼,少俠……”說了半句,下麵的話咽口去了,隻怔怔地望著丁浩,一付欲言又止之態。
就在此刻,白影一晃,一條人影閃現門邊。
丁浩一抬頭,全身的血液在刹那間凝結住了,呼吸也窒住了,眼前出現的,正是朝思暮想的意人梅映雪,雪白的衣裳,一如往昔,但是人兒憔悴了,消瘦了。
她沒有開口,玉靨上也沒有預期的驚喜神情,慧黠靈活的目光,顯得呆滯而無神,像一個完全不相識的陌生人。
丁浩激顫地喚了一聲:“梅妹!”
隨著站起身來。
梅映雪朱唇輕啟,聲音是那樣的冷漠:“你不答應我爹的條件,以後就不必再見我!”
說完挪動腳步,準備離開……
丁浩如一下掉在冰窖裏,從頭頂直涼到腳心,眼前陣陣發黑,忘情地大叫道:“你別走!”
梅映雪收回了腳步,表情仍那樣的平板:“為什麼?”
丁浩陡地前逼數步,身形打了一個踉蹌,他簡直不相信這是事實,她變了,完全變了,綺麗的夢幻變了,多情自古留遺恨,好夢由來最易醒,他感到心在刺痛,全身發麻,這未免太殘酷了吧……
“把話說清楚?”
梅映雪仍冷如冰霜似的道:“已說得很清楚了!”
丁浩感到欲哭無淚,心頭又浮上了伊川城外林的那一幕,她曾蓄意要自己的命,而自己在可以殺她之時,輕輕放過了她!當下激憤地道:“過去的一切,全是假的嗎?”
梅映雪秀眉一蹙,道:“過去,過去我已記不大真切了。”
丁浩狂聲道:“你……你騙取我的心,卻拿我踐踏……”
梅映雪怔了怔,輕輕一笑道:“哦!不錯,我們曾相愛,我也曾心許你,你愛我,為什麼不答應我爹的條件?”
丁浩咬了牙,道:“這是愛的代價嗎?”
梅映雪若無其事地道:“就算是吧!”
丁浩的心整個破碎了,想不到他曾是這樣的一個女人,美麗的軀殼,卻包裹著一個醜惡的靈魂,以貌取人,竟這麼的不可靠,萬丈情意,頓化成了灰燼,千般相思,變作了噩夢一場。
這是事實嗎?太殘酷了。
“梅映雪,我們情緣就這麼算完?”
“那看你自己!”說完轉過嬌軀,姍姍離去。
丁浩僵立當場,似已被肢解,腦海呈一片空白,這一刻,他什麼意念都沒有。
號使者林玉芝望著丁浩,欲言又止,粉腮一變,最後暗聲道:“丁少俠,你且寬坐我去去就來!”
號使者走了,丁浩一個字也沒聽進去。
“轟!”然一聲巨響,有如地陷山崩,丁浩驚魂出了竅。
眼前頓時伸手不見五指,定了定神伸手探索,觸了一片冰涼,不由暗叫一聲苦也!自己被罩在鐵罩之,罩頂距頭不過數寸,四麵一摸索,全是冷硬的鐵板,這鐵板罩不過丈見方,實胚胚的,相當厚實。
丁浩目眥欲裂,想不到對方竟使用這種惡毒手段。
突地,鐵板上開了一個拳大的小孔,一個陰冷的聲音道:“酸秀才,現在一切都不談了,要你的命!”聲落,圓孔關閉。
丁浩怒極狂呼道:“梅映雪,我不死便要你的命!”
愛深恨晚深,甜蜜的情意、翻作了無邊的怨毒,情仇隻一線之隔。
恨極之下,他一掌劈向鐵板,“鏹!”然巨響,震得耳膜欲裂,頭暈目眩,看樣要破鐵罩而出,是不可能的事。
忽地,他感到呼吸迫促,立即意識到這鐵罩根本不透氣,對方不必用什麼手段,準會活生生窒悶而死,號使者失前所說的什麼外祖母家,全是鬼話。
漸漸胸脹欲裂,似要發狂。……
在迷亂之,他想到了師父的“龜息**”,隻要運起這種神功,便無窒死之虞,於是,他強鎮心神,盤膝跌坐,正準備運功之際,耳畔突然響起微微的“格格!”呼吸頓於舒暢,不由大感駭異,對方又有施什麼惡毒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