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仔細地回憶了一下,那天是她的班:“應該是上個月的9號。”
“9號?”就是她為他彈一曲《化蝶》之後,在他心口舉起刀的那天。
他用手指輕輕撫摸過照片上那噙著淚水的眼睛,似有若無地輕歎了一聲:“芊芊,《化蝶》就是你愛我的方式嗎?”
女孩離開的時候,又忍不住看了一眼有生以來見過的最迷人的帥哥。他拿了支煙放在唇邊,火機在他顫抖的手裏怎麼也燃不出火苗。他身邊的男人馬上拿出個打火機,幫他點上煙。
朦朧的煙霧裏,他還在看著影集,還是那一頁,還是那永恒靜止的視線。
那天夜晚,霧霾很重,連新月都不願意出現的夜晚,空曠的房間漆黑得看不見一絲光。韓濯晨獨自坐在冷硬的床上,凝神望著手中的影集。
“芊芊——”
他觸摸著照片上略施粉黛的美麗容顏和那人唇邊醉人的笑容。她好像決心要把最幸福的笑容留給他,所以她笑得比他記憶中任何一次都要甜美、嬌豔,眼睛裏卻噙著淚水。
“為什麼你在愛和恨之間……寧願選擇玉石俱焚,也不能選擇原諒?
“為什麼你的仁慈可以給每一個人,卻不可以留給我一點點?”
韓濯晨仰起頭半靠在床頭,一生從未感覺到如此疲憊。這間房曾有過那麼唯美的畫麵——溫馨的橘燈中,她躺在他的身下,羞怯地咬著嘴唇望著他。當時讓他血脈沸騰、如癡如狂的一幕,現在想起來成了最深切的煎熬。
命運好像有意在懲罰他的罪惡,賜給他如此美好的女人,讓他難以自拔地深陷,卻注定要失去,又在他已經心甘情願接受現實的時候,讓他知道她愛著他,愛得和他一樣深。
如果可以選擇,他希望她沒有愛上他,希望她舉起刀的時候心裏隻有仇恨,希望她拿著刀時超過十分鍾的猶豫不決隻是因為害怕。若是如此,她現在應該會跟穆景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不會和他一樣在思念裏度過漫漫長夜。
可是命運又跟他開了個玩笑,事到如今,才讓他發現自己錯了。
現在他該怎麼做?去英國找她,再次把她囚禁在身邊?讓她繼續深陷在愛和恨的矛盾中受盡折磨?他不能這麼自私。
愛和恨的糾結一定讓她過得很苦,否則她不會寧願選擇同生共死,都不願意跟他珍惜現在。
無月的夜,思念往往最深。韓芊蕪,他不該愛的女人,為什麼要出現在他的人生中最低落的時候?
那時候的他身心俱疲,厭倦了那看似輝煌無限,實則殘酷無比的生活,毅然決然地脫離了那種生活,連最好的兄弟安以風都避而不見。他從前呼後擁的巔峰中退隱,心裏的落差還能承受,偏偏生意非常不順,一次又一次地賠錢,還總是麵對他人質疑的眼光。
在他最空虛、最艱難的時刻,她用一份脈脈溫情填補了他蒼白的生活。每個疲憊的夜晚,她都會托著小小的臉坐在沙發上等他;每次他心情不好,她都會坐在沙發上耐心而安靜地陪伴著他;每次他感到孤單的時候,她都會為他彈一首鋼琴曲,用琴聲撫慰他的寂寞。
他無法抗拒地喜歡上她,喜歡抱著她軟綿綿的身子,摸著她細膩柔軟的手;他喜歡喝她端給他的咖啡,盡管她從來不知道在那苦澀的咖啡裏加一點奶和糖;他喜歡看著她的眼睛,讀她從不說出口的需求;他尤其喜歡把她丟進水裏,讓她無助地抓著他的手臂,眼淚汪汪地望著他,那種時候,他總會忍不住笑出聲……
自從韓芊蕪出現在他身邊,時光好像都變得和她一樣單純而美好。
後來在他的公司即將破產的時候,安以風把所有的錢都給了他,還說服幾個有權勢的老頭子把養老的錢都拿出來入股。他渡過了難關,也在失敗中學會了如何用人,如何與那些眼中隻有利益的商人打交道。
一切都好起來之後,他更加珍惜他與她之間的這份感情。他暗暗為她規劃著未來的生活,還給美國的穆景提供最優越的條件,讓穆景受最好的教育,打算讓穆景接管他的一切。
他希望把最好的都留給她,包括穆景和他的所有財產。
可是一切在不經意間脫離了軌道。
那天他忙碌了一整天,回到家時看見桌上放著一塊不太精美的蛋糕,燭光在蛋糕上搖曳。當他看清蛋糕上歪歪扭扭的字跡是“Happy Birthday”時,才想起那天是他的生日。
笑容不自覺地蕩漾在他的臉上,他好奇地在光線暗淡的房間裏尋找她瘦小的身影。驀然間,一陣輕靈如夢的鋼琴樂響起,暗淡的光突然因她和琴聲而美妙。
她穿了一件淡粉色長裙,如黑幕一樣的長發柔順地披在背後,越發襯托出她瘦削的雙肩。那縷柔和的光線下,一個纖瘦的背影突兀地闖進他心裏從來沒人進駐的角落。
他心中泛起一種特別強烈的衝動:他想要把那纖弱的身體擁入懷中,好好去嗬護她。
他想緊緊牽著她的手,讓她永遠留在他身邊,留在他的視線裏。
他還想——她屬於他一個人,一生都隻屬於他一個人!
她彈完曲子,走到他身邊,仰起臉對著他笑。
她的雙頰白皙裏透著淡紅,膚若凝脂;她蒙矓的眼眸清澈如泉,讓他被攪進那黝黑的瞳孔裏;她的唇仿佛成熟了的櫻桃,閃動著誘人的光澤,讓他想嚐嚐它的滋味……
“生日快樂!”她對他甜甜地一笑。
“嗯!”他有點心慌地轉開視線,看看表,卻辨別不出時間。
她見他看表,立刻體貼地拿來衣服幫他穿上,踮著腳一顆顆幫他係著衣扣。
一股少女獨有的幽香將他纏繞住,那味道完全不同於濃鬱的香水味。
“芊芊?你多大了?”
“十七了。”
“十七?”唉!他在心底深深地歎息。
喜歡一個女人可能需要很久。
愛上一個女人,一秒鍾就足夠了!
夏去秋來,韓芊蕪離開已有半年了。
忙碌了一整天,韓濯晨在淒冷的風裏走出了酒店的大門。
“您想去哪兒?”司機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