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牙聽了妻子的話:“賢妻說的是。”馬氏見他同意,便問道:“你會做些甚麽生意?”子牙想了想,才出口說道:“我生二十歲,在昆侖學道,不識甚麽世務生意,隻會編笊。”
馬氏也聽過薑子牙曾經學道,見他還會一門手藝,不覺有異,便點頭說道:“這個生意也好;況後園又有竹子,砍些篾編成笊,往朝城賞些錢鈔,大小都是生意。”
子牙依其言,劈了篾子,編了一擔笊,挑到朝歌來賣。從早至年,賣到未申初,也賣不得一個;子牙見天色至申時,還要挑著趕叁十五裏路;腹內又饑了,隻得奔回。一去一來,共七十裏路,子牙把肩頭都壓腫了。回到門前,馬氏看時,一擔去還是一擔來,正待問時。
隻見子牙指馬氏曰:“娘子你不賢,恐怕我在家問著,叫我賣笊,朝歌城必定不用笊。如何賣了一日,一個也賣不得,倒把肩頭壓腫了?”
馬氏不由搖頭說道:“笊天下通用之物,不說你不會賣,反來假報怨。”
夫妻二人語去言來,犯顏嘶嚷。宋異人聽得子牙夫婦吵囔,忙來問子牙曰:“賢弟為何事,夫妻相爭?”子牙把賣笊說了一遍。異人曰:“不要說是你夫妻二人,就有叁四十口,我也養得起;你們何必如此?”
馬氏卻不同意,隻得說道:“伯伯雖是隻等好意,但我夫妻日後也要著落,難道靠人一世麽?”
宋異人曰:“弟婦之言也是,何必做這個生意?我家倉裏麥子生芽,可叫後生磨些麵:賢弟可挑去貨賣,卻不強於編笊?”
之後子牙把籮擔收拾,又生支起磨來,磨了一擔幹麵。子牙次日挑著,進朝歌貨賣,從四門都走到了,也賣不得一。腹內又,擔子又!隻得出南門,肩頭又痛,子牙歇下了擔兒,靠著城腳坐一坐,少憩片刻,自思運蹇時乖,作詩一首: “二十昆侖訪道去,豈知緣淺不能全?紅塵黯黯難睜眼,浮世紛紛怎脫肩?借得一枝棲止處,金枷玉鎖又來纏;何時得遂平生誌,靜坐溪頭學老禪。”
話說子牙生了一會,方才起身,隻見一個人叫賣麵的站著。子牙說:“發利市的來了。”歇了擔子,隻見那人走到麵前,子牙問曰:“要多少麵?”
那人曰:“買一文錢的。”子牙又不好不買,隻得低頭撮麵;不想子牙不是人挑擔子的人。把扁擔拋在地傍,繩子撒在地下。此時因紂王無道,反了東南四百諸侯,報來甚是緊接;武成玉日日操練人馬,因放散營炮響,驚了一騎溜,奔走如飛。
子牙曲著腰撮麵,不曾提防後麵有人大叫曰:“賣麵的馬來了!”子牙忙側身,馬已到了。擔上繩子撒在地下,馬來的急,繩子套在那馬蹄子上,把一籮麵拖了五六丈遠,麵都潑在地上;被一陣狂風,將麵刮個乾淨。子牙急搶麵時,渾身都是麵裹了。
買麵的人見這等模樣,就去了。子牙隻得回去,一路嗟歎,來到莊前。馬氏見子牙空籮回來,大喜道:“朝歌城乾麵,到好賣?”
子牙到了馬氏跟前,把籮擔一丟,罵曰:“都是你這賤人多事!”馬氏曰:“乾麵賣得乾淨是好事,反來罵我?”子牙曰:“一擔麵挑至河裏,何嚐賣得?至下午才賣一文錢。”馬氏曰:“空籮回來,想必都賒去了?”
子牙氣衝衝的曰:“因被馬溜,把繩子絆住腳,把一擔麵帶潑了一地;天降狂風一陣,把麵都吹去了。卻不是你這賤人惹的事?”
馬氏聽說後,把子牙劈臉一口啐道:“不是你無用,反來怨我!真是飯囊衣架,惟知飲食之徒。”
子牙不由大怒:“賤人女流,焉敢啐侮丈夫?”二人揪扭一堆,宋異人同妻孫氏來勸:“叔叔卻為何事,與嬸嬸爭競?”
子牙把賣麵的事,說了一遍。異人笑曰:“擔把麵能值幾何?你夫妻就這等起來,賢弟同我來。”
子牙同異人往書房中坐下。子牙曰:“承兄雅愛,提攜小弟,時乖運蹇,做事無成,實為有愧。”異人曰:“人以運為主,花逢時發。古語有雲:‘黃河尚有澄清日,豈可人無得運時?’”賢弟不必如此,我有許多夥計,朝歌城有叁五十座酒飯店,俱是我的。待我邀眾友來,你會他們一會,每店讓你開一日,周而複始,輪轉作生涯,卻不是好?”
子牙作謝道:“多承仁兄抬舉。”異人隨將南門張家酒飯店,與子牙開張。朝歌南門乃是第一個所在,近教場鎊路通衢,人煙湊積,大是熱鬧;其日做手多宰豬羊,蒸了點心,收拾酒飲齊整,子牙掌櫃坐在裏麵。
一則子牙乃萬神總領,二則年庚不利,從早晨到已牌時候,鬼也不上門;及至午時,傾盆大雨,黃飛虎不曾操演。天氣炎熱,豬羊肴饌,被這陣暑氣一蒸,登時臭了,點心餿了,酒都酸了。
牙坐得沒趣,叫眾夥計:“你們把酒肴都吃了罷,再過一時可惜了!”子牙作詩曰: “皇天生我出塵寰,虛度風光困世間;鵬翅有時騰萬裏,也須飛過九重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