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俊衝心下暗表:聽這言語,雖多有莽撞,卻不似極凶惡人。便言道:“這位大哥也算是好言相勸……”
周大昌插言道:“知道便好,算你明白!”
不想公孫俊衝接言道:“……但可惜得很,在下今日定要取這九裏香,還望通融!”
周大昌點首:“好哇,這真是好言難勸該死的鬼!休怪我等!”一旁孫六說道:“大哥何必多言,待我等教訓於他!”
說罷,四人持刀上手便砍,周大昌卻穩立不動。
公孫俊衝也不多言,也不出手,隻是躲過刀劈,避開拳腳;僅數個回合,公孫俊衝心下不由暗暗稱奇:這些山匪刀法有板有眼,不似亂砍,於我幼時所學的‘砍柴刀法’倒有幾分相似!
原來其師方雲傲早年習武,曾學得一套‘砍山刀法’。此刀法極為普通,連名字都直接了當;並無精深奧妙之刀招,以蠻力橫砍豎切為基礎,略有一些轉手刀鋒的技巧。單比招式精巧,比之公孫俊衝的‘鋤耕八畝’之鋤法尚且不如;
方雲傲學會後,並未多用。後來教眾弟子武學,常與俗務勞作結合,公孫俊衝幼時上山砍柴費力,方雲傲便隨手教了他這套‘砍山刀法’以減砍柴之勞。
後來公孫俊衝問師父此刀法何名,方雲傲隨口一說‘砍柴刀法’,公孫俊衝便記下了,至今還認為此乃砍柴專用之刀法;
“六畝撒種!”隻聽公孫俊衝道喝一句,持鋤轉身連出四擊,連中王福之小腿、黃三之膝蓋、馬貴之腹部,三人應聲倒地!最後一擊打向孫六肩頭時,竟被躲開,但那孫六躲閃倉促,腳下踉蹌,還是順勢跌倒。
這招‘六畝撒種’,是公孫俊衝在田間持鋤播種而練,撒種動作無形式而定,常以鋤頭四處揮灑,也是公孫俊衝鋤法中鮮有的多方攻擊之招。
“好小子,看不出是個內家高手!”原來那周大昌見孫六並未受擊,卻仍是倒地,還以為是公孫俊衝施以內力而擊。
公孫俊衝聞言,轉念便知周大昌之誤會,但僅此言,也說明此人多半也算個高手!
“刀劈蒼山!”聽聞一喝,周大昌立刀當頭而劈,其招式比之孫六等四人所使的‘砍山刀法’並無不同,但其架勢之猛,出招之迅,力道之狠卻遠超四人。
“八畝蓋種!”公孫俊衝一時竟來不及躲閃,隻得亮出一招‘八畝蓋種’持鋤接架,此招式乃公孫俊衝鋤法中,防守之極招;
“橫斷黃山!”一招不中,周大昌轉手刀鋒,橫斬公孫俊衝之腰部。這一招公孫俊衝方才見孫六等也曾使過,卻不如周大昌所用之淩厲,勉強使了一招‘四畝平地’躲了過去。
這‘砍山刀法’公孫俊衝既然學過,便心知第三招是‘力挑衡山’從下盤往上攻擊,便先行躲開。果然,周大昌第三招是當真是那‘力挑衡山’,連續三招已然不中。
三招過後,公孫俊衝感覺這周大昌刀法純屬,基本功底也極為紮實,但並不多變。
這套‘砍山刀法’公孫俊衝當年隻學了四招,第四招是‘撤頂鬆山’,以刀尖直戳而擊。公孫俊衝便賭周大昌隻會依序發招,先料定此招出手後的位置,待機出手。
這周大昌第四招果然是‘撤頂鬆山’,公孫俊衝料敵機先,一鋤擊在周大昌手腕上,周大昌散手丟刀,不及叫喊,就被公孫俊衝一招‘一畝清田’擊中雙腳,當場倒下。
公孫俊衝暗叫一聲:好險!若再讓周大昌再多使一招‘砍山刀法’,自己未必能接。
又道一句:好幸!幸得這周大昌依序用招,不思變通!
“老大四招就被這小子擊倒了!”孫六黃三等眾人一邊說,一邊踉蹌的扶起周大昌;
周大昌起身,反倒笑道:“好啊,好,自從來了此山,已有數載不曾遇到高手了,功夫都撂下了,今日可以開葷了!”
言畢,周大昌摩拳擦掌,似要再次發力;
突然山中傳來一聲嘶吼,五人皆驚,隻留下幾句“有膽別走”、“來日再戰”的客套話,不等公孫俊衝回言,便匆匆離去;
公孫俊衝不明就裏,猜是山中出了要事,但與己無關,便不多想,當下采了幾株九裏香,不在話下;
經此一鬥,不覺已入夜色。繼續前行,在一小溪邊上見到幾株夏枯草,伸手便摘,草藥剛剛到手,忽覺手被蟄了一下,痛得差些把草藥丟下;
“怎地有蜂蟲卻來蟄我?”公孫俊衝自語道,忍痛收入草藥,仔細觀瞧,才發覺這草上果真伏有蜂蟲;
且看蜂蟲怎生模樣:
赤黑相間,巧而靈,尾針鋒利;
雙目黝熒,迅而捷,雙翅斑斕;
書中代言:此蜂名為‘夜來蜂’,非比尋常蜂蟲。常於夜間出沒,隱於草木花叢之間,其毒性更猛,蟄痛更甚。
本來常人被夜來峰叮咬,雖未必致死,染毒患疾卻是常有。
卻說公孫俊衝自幼長於落虹村,常年身受蟲叮蛇咬,身上毒素由淺至深、從少到多漸漸累積,抗性也慢慢提升。十三歲那年體內毒素爆體,生了場大病,方雲傲費勁心力救治,不知用了什麼奇珍異寶、用了多少靈丹妙藥,終於將其治好。
公孫俊衝病好之後,不知是抗體升華,還是醫藥有靈,竟然不再懼怕任何毒蟲叮咬,其毒素難以侵體。所以當下受夜來蜂叮咬,隻是皮肉蟄痛,不受毒傷;
公孫俊衝一痛之後,當下揮鋤四揚,驅趕蜂蟲;不過多時,偶然打落幾隻蜂蟲,其餘就此四散。
草藥到手後,公孫俊衝當下欲返回夢村。但自己初到回夢嶺,山路不識又遇黑夜,返程之時竟然迷路,在山中曲道徘徊。
不知不覺,公孫俊衝走到一山林茂密出,忽聽得前麵有嘶吼打鬥之聲。公孫俊衝猜測這嶺中應無他人,多半是那些山匪之事。
心也知本不該多管,但一來草藥到手,心下不似之前焦急;二來畢竟年少初涉世俗,好奇心本就強;三來此時他也沒別的去處;便索性順聲而望,欲瞧個熱鬧;
在往前走些,便瞧見了一些火光燈亮,打殺聲更響。公孫俊衝走出密林,隻見眼前是一片空曠之所,四處火把通明,好似還看到一個山洞;
這些都是第一眼隱約看到的,真正紮入公孫俊衝眼中的,是曠地中央的兩條大蛇,一黑一赤;
先看那黑蛇,怎生模樣:
通身黝暗鱗似甲,長軀蜿蜒裹鐵衫;
白睛晶瑩鬥如星,威武惡煞比真龍;
再瞧這赤蛇,哪般相貌:
蛇鱗塗紅蛇紋描豔,雙目如血,軀靈動;
口吐火星身著赤焰,尖齒似雪,態若蛟;
隻見兩蛇周圍,約有二十來人,圍著雙蛇纏鬥,地上也躺倒有八、九人;這些人衣著統一,一看便知是一屬之人,其中便有之前和公孫俊衝交手的周大昌、孫六等眾。
“華山九斬!”隻見周大昌連續砍出數刀,刀刀有力穩紮,饒是黑蛇蜿蜒折動,仍是被連中五刀,實屬不易;此招正是‘砍山刀法’之極招所在。
公孫俊衝雖未見過此招,卻是認識,誤認為是‘砍柴刀法’其中一招;暗下自表:此招比‘砍柴刀法’其它幾招強出許多,師父不曾教我!若是此人方才用此招於我鬥,怕是勝負難知!
兩人都知這刀招極好,卻看砍在那黑蛇幽暗皮鱗之上,如斬鐵戳鋼一般,黑蛇竟然不曾有傷,隻是似痛得一般叫喉,仍是奮戰,撕咬甩尾,不一會,又倒下二人;
周大昌心下暗表:我雖不才,這刀法也有十數載功夫的苦修;方才一招,砍碗口粗的木樁被砍作幾段;便是砍石斬鐵,也當能留下幾絲刀痕。怎地這黑蛇皮如此堅硬?我已砍中數刀,不曾有傷?
思緒不及,卻聞得幾聲驚叫:原來那邊赤蛇叼起馬貴,正欲撕吞,孫六等人救所不逮;周大昌想也不想,直撲那赤蛇而去,連砍數刀,卻見赤蛇靈動,刀刀躲避;其爬行之處,有時竟能焰起;這赤蛇怕是無需撕咬,隻需圍著人纏繞一圈,此人不時便為焦炭;
眾人繼續苦鬥雙蛇,瞧了一會,公孫俊衝看得明白:原來這兩條蛇隻欲進那山洞,本意不在攻人;而周大昌等人卻死死守著山洞,不讓雙蛇通過,卻不知那洞中藏著如何玄機;
不過多時,眾人橫七豎八逐一躺倒在地,隻剩周大昌、孫六等四、五人堅守奮戰;
隻見黑蛇一尾甩中周大昌腰間,周大昌踉蹌欲倒,黑蛇緊跟撕口待咬;
“四畝平地!”隻見公孫俊衝近身,一手扶住快要跌倒的周大昌,一手持鋤抵住了黑蛇大口;
話說周大昌鬥蛇多時,公孫俊衝初到之時,周大昌已經看見,但顧及不暇;隻盼對方不要落井下石,卻不想能出手相助;
原來公孫俊衝自幼受方雲傲訓教,救人行善之理於心,但之前眾人受蛇所傷,救之不及,此番方才出手,此乃其一;二來雖與周大昌相鬥,但此時見其奮力救友,料想非極大惡類;三來年輕氣旺,平時見人毆鬥便手癢,此時見了高手鬥大蛇,高手方才已鬥過,大蛇卻不曾鬥;
公孫俊衝推過周大昌,便使出一招‘六畝撒種’,依然是四擊,連打黑蛇七寸、雙目、脊骨、蛇尾;擊其雙目時,竟逼得黑蛇後退;周大昌見狀,心下道:慚愧,不曾想到此節,饒它黑蛇周身鐵鱗似甲,雙目必然如常;
那邊公孫俊衝獨鬥黑蛇,竟不落下風;並非那公孫俊衝一人之力可勝過周大昌等眾二十多人:
一來常人懼蛇,一見便怯了三分,便是習武未必改了本性,但公孫俊衝自幼身受蛇咬蟲叮,已然習慣,非但不怕,時常捕蛇拿蟲,見蛇無懼,就算黑蛇身大,依是如此;
二來為防蟲蛇,公孫俊衝自幼常用雄黃等藥材,尤其經過大病之後,半為藥體,黑蛇隱隱能嗅到雄黃之氣,反先有所顧忌公孫俊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