穀老大人卻沒有搭理他們,示意老掌櫃該做生意便做自己的生意,然後才踱步走到那年輕人身前,緩緩坐下,輕吐一口氣,說道:“花茶怎麼樣?”
杜穆笑了,將那碗多餘出來的花茶往老大人身前推了推,道:“襯著這天氣,格外好喝。原本喝茶自然要開水衝泡才好,但方才我試了一下,涼茶味道更佳,老師要不要試試。”
穀老大人毫不廢話,端起茶碗一飲而盡,竟是像大漢飲酒般幹脆利落。喝完茶的穀老大人將茶碗往桌上一墩,嘿然笑道:“你啊,可別想著一碗茶就能收買了老夫。待會上了殿,你該說什麼便說什麼,老夫可不會多哪怕一句嘴。”
“學生自然有分寸。”杜穆敏銳的捕捉到了穀平夏不稱“本官”而稱“老夫”的細節,笑容愈發歡暢,戲謔道:“老師府裏可擺好了酒菜?學生下了朝,能否去討杯酒喝?”
穀平夏眯起了眼,點頭道:“你若是想去,自然能去。反正我要請的人,也是個年輕人,你們年輕人對年輕人,才好說話,我一個糟老頭子,酒量膽量都不行,陪不住嘍。”
二人相視一眼,彼此會心一笑。
可這番言談,落在了依舊匍匐在地的那些奴才們耳中,卻如同天書一般丈二不著頭腦。他們可聽不懂什麼叫“收買”、什麼叫“該怎麼說怎麼說”、什麼又叫“討杯酒喝”。但他們能聽懂的,卻是穀老大人話裏話外透出來的一股隨和與親切!天可憐見,這位老大人官居首輔,在吳國實乃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恐怖地位,連陛下見他,都要禮讓三分,這樣的人物,何時對一個毛頭小子露出過這樣的神態,說過這樣的話?簡直是天方夜譚好不好!
由此,一個更為令人心旌搖曳的信息漸漸漫上所有人的心頭。
這位貌不驚人也不穿官服手裏甚至還端著一碗花茶的家夥,到底是誰?
如果這些家夥願意把狐假虎威橫行無忌的時間用來仔細觀察一下官場遷謫,或許他們就會發現一個很有趣的現象。有那麼一個科考進士,在四年之內從七品編修升遷到從五品侍講學士再成為上書房行走又被下放到吏部做了從四品郎中......這個人的升遷速度,看似不溫不火,但仔細一品,卻令人咋舌。滿打滿算隻有四年多官場經曆的家夥,如何在紛繁複雜的廟堂之上如魚得水?這放在整個吳國的官吏中,也足以讓人皺起眉頭好生鬱悶外加細細琢磨依舊摸不著頭腦。
而這個人,就是捧著茶碗啜著涼茶跟穀平夏老大人討酒喝的杜穆。
是被穀老大人稱為吳國雛鳳的杜穆。
是要做天下第一人的杜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