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謠啊了一聲,壓根沒有想到此間還有如此曲折,情不自禁問道:“那後來呢?”
狗剩搖頭晃腦道:“既然我娘能想到這一層,那當了九年知縣的老大人哪裏會猜不到這一層。所以後來隻隨著官差走了一半的路程,便有縣公幕僚親自來將我們母子送回家中,不但免了稅,還多給了兩錢銀子。”
水謠睜大了眼睛,許久才歎了一口氣,道:“好聰明的女人。”
狗剩嘿然道:“是啊,如此一來不但老大人不敢來找麻煩,那新來的大人對我們的印象也極為不錯,反正那幾年家裏的日子便好過的多了。”
水謠笑了起來,問道:“那你娘現在在哪裏呢?”
......
山崖之上一時寂靜無聲,好似被天神生生一巴掌給拍滅了所有的動靜,隻留下臉上微笑還沒散退,可眼神卻已經冰冷下去的狗剩沉默在原地,身子僵硬,眉頭輕輕皺起。
水謠立刻便知道自己可能說錯了什麼話,低聲道:“她去世了嗎?”
狗剩用舌頭舔了舔下嘴唇,忽的笑了一聲,道:“是啊,死了很多年了。”
水謠本想問一聲你父親呢?可是忽的想起了狗剩說過的“母子二人”和“寡居”兩個字眼,便不由得停住了口,隻是輕聲道:“你也很可憐呀。”
狗剩搖頭道:“可憐這兩個字好像天生就不是為我準備的......”說到這狗剩忽然笑嘻嘻道:“我的生活便是讓別人去哭可憐。”
水謠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歎了口氣。不過刹那之間,她便皺起了眉頭,因為她知道,狗剩不會這麼平白的給她講一個看似毫無聯係的故事。
狗剩看著她,歎了口氣,緩緩道:“這也是我為什麼要告訴你,咱們看事情的態度和方式會有很大不同的原因。”
說完這話,狗剩也不看水謠臉色,自己說了這麼多,這個南疆的女子,想必也猜到了一些事情。狗剩隻是自顧自的將自己這兩天猜到的一些點滴緩緩道出:“在你眼裏,你口中的那個他,隻是一個殺父殺兄的仇人,或者說是一個背叛了族人甚至是背叛自己的負心漢。你第一個想法,便是殺了他,為父兄報仇,為族人清理門戶。可在我的眼裏,一切事情都遠遠沒有表麵上那麼簡單。”
“首先,你父親死去的時間,是在神州人來了又走了不久之後。那麼那些神州人來到南疆,為的是什麼?和你的父親,又商量了些什麼?你說你的父親和神州人不歡而散,顯然,神州人和你父親商量的事情並沒有談妥,繼而神州人就回去了,在此之後的不久,你的父親卻又忽然提出了要遠遷雪山的想法。是什麼原因讓他放棄這個已經繁衍了許多年的故地要去貧瘠偏僻的雪山呢?這個你有沒有想過。”
狗剩仰起臉,看著明亮的月色,眯起眼道:“要走的原因有很多,最大的一個可能性就是這裏已經待不下去了。可為什麼待不下去了呢?天災?顯然可能性不大。那麼就是人禍了,而人禍最讓人無法立足的,便是兵亂。”
狗剩斜著眼看水謠,搖頭道:“至於他所說的冤魂未散,便是無稽之談了,所以我猜,你父親之所以要遠遷雪山,很可能是因為南疆不久之後,要重啟刀兵!”
“什麼!”水謠大驚失色,一下子愣在當場。
南疆要重啟刀兵......可是,可是為什麼?南疆在遭受千年前的那一場滅族之戰後已經足夠低調溫順,麵臨神州四國近乎千年的壓榨欺淩,不但沒有反抗過,還一直避讓,甚至一度退到了西南極遠處的雪山腳下,為什麼他卻要說,南疆要重啟刀兵?
這太驚世駭俗,水謠無法接受。
狗剩自嘲的笑了一聲,喃喃道:“有點無法接受是吧?我就說了嘛,咱們兩個思考問題的方式差距較大,我說的,你不一定能夠聽的下去。”
水謠緊皺眉頭,想了許久,然而還是不解,忍不住問道:“為什麼?”
狗剩搖頭:“我不知道為什麼,我也是猜的而已,如果你能夠聽的下去,我還可以往下繼續猜。或許慢慢的,就猜到原因了。”
水謠深呼吸一口,盡量平複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她看不懂眼前這個明顯比她大不了幾歲的少年,然而卻不得不去相信這少年口中的那份篤定和淡然,想來許久,她還是盡量克製住自己的驚慌,對狗剩做了個請的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