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靚噘著的嘴突然扁了起來,跺腳道:“誰要他等,他是誰呀?”
周小亮眼一橫:“別把自己太當回事,就你這樣,明明要是視力正常,能不能看上你很難說。”
明靚雙手合十:“上帝啊,請讓他瞎了吧!”
一直含笑看著母女倆的明大鵬清清喉嚨,插了句話:“不會的,明明不是以貌取人的孩子。”
明靚兩眼一翻,陣亡了。
林阿姨,芳名林秀雯,她的初戀就是明大鵬,兩人是大學同學,周小亮是兩人的學妹。這中間的故事是怎麼跌宕起伏的,明靚知道得不是很清楚,不過據說是周小亮當年橫刀奪愛了。這倒像周小亮能幹的事。姥姥在流產四次後,才生下了周小亮,那時姥爺都快四十歲了,於是,這二老把周小亮寵成了無法無天的性子。
林阿姨的心靈受到重創之下,一畢業就閃電嫁給了一位姓顏的律師,目前定居在滬城。她和顏律師的兒子顏浩兩歲時,周小亮才戰戰兢兢地和明大鵬成婚,直到明靚出生,兩家開始恢複聯係。林阿姨一看到明靚,不知是對明大鵬舊情難忘,還是欲報周小亮的奪愛之仇,提出結個娃娃親。周小亮和明大鵬有虧在前,當即就點頭答應了。
明靚就見過一次顏浩,在滬城顏家。那天林阿姨抱著明靚,這個疼這個親,看得周小亮敢怒不敢言。林阿姨說給兩個孩子起個乳名吧,因此,顏浩又叫明明,明靚又叫盈盈或顏顏。其中的深意,聰明的周小亮心領神會。明靚對顏浩隻有模糊的印象,覺得他是一個手裏拿著糕點在她眼前顯擺來顯擺去的壞小子。她那時牙都沒長全,被逗得抓狂時,撲上去一口咬下去,生生地在他的手腕上留下了四顆牙印。他沒哭,隻是把眼瞪得大大的,怎麼也不敢相信一個小娃娃會有這麼猛的殺傷力。
後來,有可能兩家把這婚約當成一句戲言,也有可能怕對兩人的成長有所影響,兩家再也沒提過這件事。直到高考分數出來填誌願時,周小亮說就填京大好了!
明靚沒意見,京大是國內排名前五的高等學府,學風、學術氛圍、校園環境什麼的,她都很心儀。
明大鵬加了一句:“明明今年在那兒讀研二了吧?”
明靚問:“明明是誰?”
周小亮頭都沒抬:“你未婚夫。”
然後明靚就一臉的呆滯加不可思議,她被震驚到了。在夏威夷的這一個月,她都沒能消化掉這個噩耗。她也曾試圖抗議過、掙紮過,這都什麼年代了,竟然還有父母敢包辦子女的婚姻。她要是將這事發到網上去,大概會被懷疑是為博點擊而編的故事。
周小亮吼道:“愛因斯坦的相對論是白提的嗎?你都沒和明明相處過,怎麼就否定一切?”
明靚小心地問:“如果我們處不來,是不是可以視這個婚約無效?”
周小亮瞟了她一眼:“他要是真不好,我在你發育前就否了。我是你媽,不是狼外婆。你該偷笑,不費吹灰之力,就能有一份良緣。”
明靚保證:“我不怕吃苦。”
周小亮道:“男孩窮養,女孩必須得嬌養,我舍不得。”
明靚痛訴:“強扭的瓜不甜。”
“你先嚐一口看看,苦了再吐出來。”周小亮沒好氣地道。
明靚欲哭無淚。這能隨便嚐嗎,這一嚐說不定就要付出畢生的代價。
明靚是被周小亮拽下樓的,紮著草裙的熱情女郎給明靚戴上花環,明靚覺得自己像個傻子,目光掃視一周,見大廳裏傻子還挺多,她也就放棄把花環扔進垃圾桶的念頭。
司機很體貼,車開得不快,讓他們再看看美麗的夏威夷。夏威夷確實美得風情萬種,沿途可見一層一層清晰疊加的火山岩經年累月堆積出來的山巒,倒映在海中,海水就成了綠色、奶白色和綠黃色的交織,有陽光的時候,美如一幅畫,下雨的時候,則成了一首詩。就連毫無浪漫細胞的周小亮都說不虛此行,錢花得很值得。她建議道:“待會兒我們在機場前拍個合影,我要把這張照片放在我們臥室的床頭櫃上。”
明靚聽了這話,眼眶一紅,別過臉去。再過一會兒,她就要飛往北京,周小亮和明大鵬飛往南非,他們還能在一起待一個小時。她小心地整理了下心情,決定不和周小亮生氣了,她要珍惜時光。
周小亮選了個貝殼形狀的雕塑做背景,拉了個旅客幫他們拍照。
“笑呀!”周小亮將明靚攬在懷裏,催促道。
明靚揚起臉,圓潤而俏麗的下頜,帶有一絲倔強,微微上揚、略帶笑意的嘴角,一雙慧黠宛若貓咪般靈動的眸子,拿著相機的旅客盯著鏡頭,雙目發直,差點忘了按快門。
兩個航班的登機口相隔很遠,安檢都不在一處,吃過午飯,他們就得分開了。明大鵬伸開雙臂,擁抱住明靚想叮囑幾句,周小亮不耐煩地道:“啥都不要說,有明明呢!”
明靚仰起臉,看著明大鵬:“爸,你要是實在忍不了我媽的脾氣就別忍,我們倆一起過。我會做飯,還會洗衣、收拾屋子。”
“你死心吧,你爸他已經百忍成鋼了,沒我還不習慣。”
明靚舉手拚命地揮著,看著兩人消失在各種膚色雜合的人流中。她也習慣了,總是一個人,可忍了很久的淚還是奪眶而出。
不知哪家航空公司的引導員走上前,親切地問是否需要幫助。明靚哭得說不出話,引導員麵露同情:“小姐,祝你好運!”
等到進了候機樓,喝下一杯熱飲,明靚心頭的離別情緒才像天空積壓的雨雲慢慢地散了。她漠然地看著登機口上方的顯示屏打出的一串“北京”的英文拚寫,手握成拳。她的命運她會攥緊,豈能讓別人掌控。顏浩,你給我等著!
每到新生入學季,都讓以嚴謹辦學為名的京大好好地歡騰幾天。古色古香的校門前拉起了一道長線,猶如簡裝版的台灣海峽,把家長與子女生生地隔離在兩處。上任不過三年的校長認為京大的學生自踏進京大起,獨立不再是一句口號,必須付諸實踐。但學校也不會讓初次背井離鄉來求學的學子們兩眼一抹黑地亂轉,各大學院的學生會、團委、社團全體出動,到處都是指示牌,到處都是誌願者,到處都是花花綠綠的廣告紙,整個校園就像掀起了一場新世紀的五四大運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