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幼年的藝術生活(3 / 3)

我向一家父親所熟識的洋廣貨鋪子要了一隻很大的不知盛什麼外國貨的厚紙匣,回家來便改造了一隻“偷雞豹”的身子,所費時日約一二天,形狀頗像,可惜放到水中慢慢地被水浸透而沉了下去。

於是我們又商量了一會兒,設法使他不會被水浸透。小友中有提議用大英牌香煙匣外麵包著的透明紙,來糊在船身的外麵,結果糊雖糊了,但放在水中過了相當的時候,仍舊要被水浸透。我提議用白禮氏洋蠟燭油來熔了塗上去,水才不再浸透。“偷雞豹”雖然製成了,但僅能在水麵上浮起,既不能前進,亦不會後退。小友中又有人提議說在船的中央必須燒火,火上置水筒,便有蒸汽的作用。當然,這提議並非我輩發明,是從我輩所讀的《共和國教科書》中英人瓦特所發明的蒸汽機圖中得來的。我們一想到非用蒸汽機不可的時候,便即刻著手計劃進行。由於各人的努力,3天之後,弄成了一架頗似教科書中的蒸汽機插圖的所謂蒸汽機關。生火的油爐,是盛梅醬的小瓦罐。明知要使這杜造的“偷雞豹”前進或後退,全屬夢想,但生了火放到水上去時,偶爾被水推動得有些向前或向後,便當作是自己的成功,喜悅得賴在河邊不想回家去吃飯了。

到了冬盡春初的時候,我更忙得厲害,小友們不斷拿了紙和竹來請我替他們造紙鳶。的確,我製紙鳶出了名,我所造的紙鳶,不論蝴蝶形的還是方形的,可以拆卸的還是鷹形的,都能放上三四個線團,跟白雲與飛鳥為伍。這樣一來,我總認為自己製的紙鳶一定能夠放上天去,非常相信自己對於製紙鳶是萬能的了。等到製造了一隻蜈蚣形的紙鳶去試放時,不知是否著了鬼,一個轉身便翻下地來,給人家笑得滿麵通紅。

在學校裏,對於工藝,我並未得到一點好處,隻有畏懼,因為先生所教的題材我都沒有興趣。譬如用竹雕一個筆筒,雕刻時因竹材的堅韌,非常難於弄好,其後做成了,被先生收下作為什麼成績,連自己要玩賞一下也不可能。這樣,我的興趣當然無從生起,再則自己又沒有那麼多筆來插,不論在學校、在家中,連要比較得體地安放筆筒的地方也沒有,所以更加無興趣了。在學校中學工藝大都如此,所以我很不喜歡這一門功課。我對工藝的趣味,完全是在學校之外做遊戲中得來的。

在幼年,對於音樂雖然愛好,但究竟技巧上比較困難些,除吹口哨唱無字的京腔,再在學校中跟先生唱些不通的新式歌曲外,一無可記。

至於詩文,更是後來的事情。

錢君匋一生設計了1800多本書的封麵,他設計的第一個封麵《寂寞的國》讓他結識了魯迅。

1927年10月的一天,魯迅先生到開明書店訪問章錫琛先生時看到了錢君訇設計的《寂寞的國》、《塵影》、《春日》等書的封麵,大加讚賞和鼓勵。一次,錢君匋去內山書店不期遇上魯迅。“我見是魯迅,便舉手打個招呼,魯迅一見是我,就招呼我過去共飲一杯。我們寒暄幾句後,魯迅便介紹我與內山完造相識。內山我早已見過,但因語言暌隔,沒有交談,隻是彼此心裏有數而已,這次魯迅鄭重地把我介紹給他,他對我非常熱誠,邀我一同坐下圍著火缸飲茶。魯迅問我是否常來這裏買書,我說三日兩頭來看看,這裏的好書實在多,買不勝買。魯迅似乎意識到我買書或有困難,便誠懇地用日語對內山說:‘錢君匋先生是我的朋友,他在新文藝界很著名,他買書較多,建議給他記賬的優惠待遇,你看使不使得?”’以後內山完造真的給錢君訇記賬並優惠。這件事讓錢君訇感激了一輩子。翌年的7月,錢君匋替魯迅的《朝花夕拾》做印刷監製,魯迅很快回信並表示感謝。得到了魯迅先生的賞識之後,錢君匋更加傾心於封麵設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