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遠的校園(2 / 2)

這真是一塊聖地。數十年來這裏成長著中國幾代最優秀的學者。

豐博的學識,閃光的才智,莊嚴無畏的獨立思想,這一切又與先於天下的嚴峻思考,耿介不阿的人格操守以及勇銳的抗爭精神相結合。

這更是一種精神合成的魅力。科學與民主是未經確認卻是事實上的北大校訓。二者作為剛柔結合的象征,構成了北大的精神支柱。把這座校園作為一種文化和精神現象加以考察,便可發現科學民主作為北大精神支柱無所不在的影響。正是它,生發了北大恒久長存的對於人類自由境界和社會民主的渴望與追求。

這裏是我的永遠的校園,從未名湖曲折向西,有荷塘垂柳、江南煙景,從鏡春園進入朗潤園,從成府小街東迤,入燕東園林蔭曲徑,以燕園為中心向四麵放射性擴張,那裏有諸多這樣的道路。年複一年,日複一日,那裏行進著一些衣飾樸素的人。從青年到老年,他們步履穩健、儀態從容,一切都如這座北方古城那樣質樸平常。但此刻與你默默交臂而過的,很可能就是科學和學術上的巨人。當然,跟隨在他們身後的,有更多他們的學生,作為自由思想的繼承者,他們默默地接受並奔湧著前輩學者身上的血液——作為精神品質不可見卻實際擁有的偉力。

這聖地綿延著不會熄滅的火種。它不同於父母的繁衍後代,但卻較那種繁衍更為神妙,更為不朽。它不是一種物質的遺傳,而是靈魂的塑造和遠播。生活在燕園裏的人都會把握到這種恒遠同時又是不具形的巨大的存在,那是一種北大特有的精神現象。這種存在超越時間和空間成為北大永存的靈魂。

北大學生以最高分錄取,往往帶來了優越感和才子氣。與表層現象的驕傲和自負相聯係的,往往是北大學生心理上潛在的社會精英意識:一旦佩上北大校徽,每個人頓時便具有被選擇的莊嚴感。北大人具有一種外界入很難把握的共同氣質,他們為一種深沉的使命感所籠罩。今日的精英與明日的棟梁,今日的思考與明日的奉獻,被無形的力量維係在一起。青春曼妙的青年男女一旦進入這座校園,便因這種獻身精神和使命感而變得沉穩起來。

這是一片自由的鄉土。從上個世紀末葉到如今,近百年間中國社會的痛苦和追求,都在這裏得到集聚和呈現。沉沉暗夜中的古大陸,這校園中青春的精魂曾為之點燃昭示理想的火炬。一代又一代的中國學者,從這裏眺望世界,用批判的目光審度漫漫的封建長夜。

以堅毅的、頑強的、幾乎是前仆後繼的精神,在這片落後的國土上傳播文明的種子。近百年來這種奮鬥無一例外地受到阻扼。這裏生生不息地爆發抗爭。北大人的呐喊舉世聞名。這呐喊代表了民眾的心聲。阻扼使北大入遺傳了沉重的憂患。於是,你可以看到一代又一代的沉思的麵孔總有一種悲壯和憂憤。北大魂——中國魂在這裏生長,這校園是永遠的。

懷著神聖的皈依感,一顆偶然吹落的種子終於不再移動。它期待並期許一種奉獻,以補償青春的遺憾,並至誠期望冥冥之中不朽的中國魂永遠綿延。

【百家在線】陳旭光在《謝冕先生的書屋》(《人民日報海外版》(2001年l月10日第十二版))一文中這樣描寫謝冕先生的書屋:“謝冕先生的書屋,嚴格說來,當僅指那間頂多五六平米的朝北的小屋,因為這間小屋是謝冕先生專用的。

走進這間小屋,從門口到靠窗的書桌前,雖隻有約二米之遙,但你的感覺絕對是如黃河長江在崇山峻嶺中艱難穿行。因為除一個靠牆的滿當當的書櫃之外,還是滿屋子的滿當當的書,有的滿滿地層層堆在椅子上,有的像一座座陡峭的小山席地而起。在這條布滿書山的曲折小道中穿行,你恐怕得側著身子左側右拐,就像當年紅軍長征時那樣避實就虛,聲東擊西,外加小心翼翼才能到達那張書桌前。

當然,一旦坐到了那書桌之前,你的感覺肯定會特好。想象謝冕先生就是在這張桌子上,寫下了那些神采飛揚的華章奇文,你肯定會有點激動。當時在我,仿佛也沾了浩然沛然之文氣。仿佛也坐上了什麼什麼的交椅,在這裏指點江山、激揚文字了。

除了這間小屋,3間房中最大的一間是書房兼會客室,這個房間四麵圍牆,三麵是靠牆的大書櫃。但你千萬別以為書僅止於這三麵了。也許你想不到,當你在謝冕先生家裏作客,在沙發上高談闊論之時,你的座位下麵就全是書——你此刻正浸潤於絕對的海、陸、空立體化了的書的山,書的海洋之中。

謝冕先生說起他的沙發的兩用,不無得意,仿佛是他的傑作或是一個小秘密,而師母則老覺得這沙發已太陳舊了,想更換,但每一提及都因為放在裏麵的書的緣故而作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