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天(1 / 3)

我調節著眼球瞳孔的大小,距離大約四千碼外那座宏偉建築物正門處的情景,立即清晰無誤地收在我的視網膜上。

我可以清楚看到高林博士嘴角旁的小痣。他正坐在豪華三排座房車的後座。房車的濾色防彈玻璃對我的視線毫無影響。我感到車重是十二噸,那顯示了車身是用夾層的合成金屬製成,可抵禦榴彈炮和火箭炮的襲擊。

政府對他的重視是無庸置疑的。

房車從向旁縮入的大鐵門駛進建築物的圍牆裏。門旁的名牌子寫著“愛恩斯坦研究所”,一個一愛恩斯坦命名的實驗室。但我知道。這看似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卻將會改寫人類的曆史,假設我阻止不了的話。

關鍵人物是高林博士。

這被譽為太陽能之父的超卓科學巨匠,正從事另一項絕對保密的計劃,假若成功了,新人類就會出現。

我知道他一定會成功的。今次我來這裏就是要製止他。

我閉上眼睛,精神凝聚在房車上。

我感到房車繼續移動,轉到建築物的後麵,停了下來,卻沒有人下車。

忽然車身又移動起來,往前駛去,我感到車身沒進地裏。

“轟!”我放射出的追蹤感應電波被關上的鉛門切斷。

我醒悟到車子駛進了地下室去。實驗室一定深藏在能抵禦核武器攻擊的地下保護室內。

我張開眼睛,從這十六樓的酒店房間,可俯瞰陽光漫天的城市景色。

但這三天來,我隻凝望著眼前這歌德式的宏偉研究院建築物。

支撐整幢建築物的八條參天圓柱,在陽光下閃閃生輝,令我想到背負在我身上的人類使命。

今天,也是我第一次看到高林博士。

我離開房間,步入設在大堂的酒吧。

幾束眼光投射在我身上。我知道來自餐廳的幾位女侍應,三天前我第一次入住這酒店,她們便對我大感興趣。

我找了個僻靜的台子坐下。一個嬌小玲瓏,笑臉如花的女侍應蝴蝶般飄過來。我剛要開口,她笑道:“一瓶礦泉水。”她將礦泉水擺在我的麵前,又放下一個盛滿冰塊的高腳杯。

她迷你裙下的大腿渾圓均勻,充沛了青春的氣息。

她開了瓶蓋,滿滿給我倒了一杯。冰塊浮了起來,晶瑩通透。

女侍應笑道:“不要告訴我你的晚餐隻是一瓶礦泉水。”

我道:“我的食物是水、陽光和空氣。我是不懂說謊的。”

她笑道:“那你不是植物嗎?幸好你的腳還未變成樹根,仍可四處走動。”

我仰頭深深望進她眼裏,她明顯呆了一呆,脈搏由原本每分鍾七十五下升至九十二下。我還探測到她的心在叫道:“噢!他終於望我了。”

我收回目光,拿起杯,大大喝了一口。冰水進入胃裏,立時被胃壁吸收。

今天隻要再喝十二品脫水,當可維持十天八天。我要好好控製份量,水分過多會影響我的能力。

她俯身道:“你到這裏來幹什麼?參加聯合國明天舉行的世界科研大會嗎?你看來像個不苟言笑的學者,除了年輕了一點外。”

我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她眼睛一亮道:“我叫安妮。”

我感到電流潮水湧過大地般流過她的神經,這就是這時代人的性衝動了。看來我有足夠的吸引力,令她泛起愛的漣漪。

她在我耳邊輕聲說道:“我今晚七點下班。”腳步輕盈地跑開去。其他的女侍應都露出羨慕的神色。我可以讀出她們的思想,不過這隻是一種能量的浪費,我這幾天還有很多事要做,一定要好好珍惜所剩無幾的能量。

離開了酒吧,步出酒店大堂,幾乎同一時間,我的心靈泛起被人窺視的感覺。

我集中精神,思感延伸出去,腦中升起一幅清晰的圖象:對麵街毫不起眼的一輛小型運貨車上,裝載了電子儀器,正在拍攝我的一舉一動。

我表麵上不動聲色,隻顧轉左往市中心走去。這時是黃昏時分,街燈都亮了起來,行人眾多。

不過,我知道身後的其中之一人,是針對我而來的跟蹤者。他們很難瞞過我精神的感應。隻要他們將心神集中在我身上,我腦中的感應神經會立即感應出來。

一條街還未走完,他們已換了三個不同的人跟蹤我,使我知道對方非常重視我。

我估計他們應是中情局的人,為了保護高林博士代號“換天計劃”的工作,可說是不遺餘力。

我漫步而行,街上的行人都頻頻對我行注目禮,對這我一點也不奇怪,因為我無論身材樣貌氣度都和人類理想中的人物吻合無間,就象活生生的完人。

我走進一間百貨公司,內裏琳琅滿目的貨品對我一點吸引力也沒有,因為我並不需要它們。

事實上,除了陽光、空氣和水外,我什麼也不需要,包括身上這套衣服,穿上它隻是權宜的偽裝,方便進行阻止“換天行動”的使命。

我側臉望她,她瘦削的臉龐露出迷醉的神色。我讀到她心中腳道:“天!這世界竟有這樣完善無暇的男子。”

我這才注意到我來到了女裝部,難怪她有這樣的想法,於是答道:“我隻是四處看看。“轉身往來路走去。

失望的腦電波從背後射來,由我的脊椎神經送入大腦,我讀到身後那女售貨員的思維正不忿地道:“他為什麼連笑容也吝嗇?”

對不起!我並不懂得笑。

我走出百貨公司,閉上眼睛,腦神經立時切進空氣中各種波段的頻率去。有警方的傳訊,的士台的無線電,電台電視台的訊號波,私人的通訊網絡。可是,在千分之一秒的時間裏,我已捕捉到追蹤者的通訊波段。

“點子正從百貨公司出來。他什麼也沒有買,隻和女售貨員說了一句話。”

“他雖然非常英俊,可是卻扮作冷冰冰的,一絲笑容也沒有。”這聲音是女子,顯示女性看人的角度。

“噢!他現在閉著眼站在百貨公司的大門前幹什麼?”

我睜開眼睛,停止了收聽跟蹤的音訊,往酒店走回去。

當我回到房間,我又走到窗口旁,將精神往外延伸,很快我便在愛恩斯坦研究院一個窗內找到我要找的東西——一副二十四小時不停拍攝四周環境的多鏡頭全天候攝象器。

這就是暴露了我行藏、使我招引注意的東西。

不過,以後我倒要反過來好好利用它。

正是它不停監察和拍攝著四周的環境,我在酒店十六樓這房間內對研究所的窺視已被它拍進鏡頭裏。

這一刻肯定中情局已通過我的酒店登記,徹查我的身份,可是我一點也不擔心。他們將會發現我是德國來的一名剛畢業的大學生,身家清白。要製造一個這樣的身份,在我來說是易如反掌。

“鈴”

我的精神擴展至門外,“看”到那名叫安妮的女侍應緊張地站在門前。我看看手表,是七時三十分。她下了班後定是等了我半小時,最後鼓起勇氣來找我。

我默然不動。

她再按門鈴,我讀到她神經中蕩漾著焦躁和自卑自憐。那在我是非常新奇的感覺。

安妮再多按一次門鈴後,悵然走了。

我來到房內的沙發坐下,心靈四處搜尋,很快在惜售間裏和床下發現了竊聽器。中情局的人行動迅速,效率相當不錯。

我閉上眼睛,調節著身體運作的機能,精神和意識進入靜止的狀態。

今天,是聯合國舉行世界科研大會的揭幕日,也是我計劃中要采取第一步行動的日子。

我離開酒店跑到附近公園內的露天餐廳坐了下來,要了一瓶水。一路上都有不同的人遠遠跟著我。他們偽裝成各式各樣的人,例如拖著狗兒的老婦、流浪漢、晨運客等。卻沒有人能瞞過我的感應神經。

陽光灑射下來,能量從毛孔傳進我的身體內,我的心髒象電池般將太陽能儲存起來。不到半小時,身內的太陽能已相當於整個城市七小時的耗電量。

我比常人大一倍的肺葉,大量吸收氧氣,氣體和血細胞混融起來,傳進腦部的細胞,另我的思感神經跳躍著生命和力量。我的靈覺在神經係統的每個部分巡查,觀看著它們的運作。

這是我每天一次的例行運動和檢查。

忽地心中一動,猛然張開眼來。

一位苗條修長的美女盈盈立在我麵前,友善地笑道:“我可以坐下來嗎?”

我的思感延伸出去,撫摸了她的心靈一下,隻覺得重門深鎖。除非我加強能量,否則休想闖進她的神經裏。不過,那也回對她的神經造成永久的損害。

她是個受過訓練隱藏心事的人,甚至能瞞過這時代的測謊器。

我可推斷她是個專門對付我的間諜。

她皺眉道:“不歡迎我嗎?”

我以一貫冷然的語調道:“坐下吧!你要什麼飲品?”

她要了杯黑咖啡,遞一張名片給我,我接過手中一看,上麵寫著她的名字“菲惠”,是一間廣告公司的公關經理。這隻是她偽裝的身份。

她甜甜地笑道:“有沒有興趣做廣告片的男主角?”

我深深望她一眼,感到她在我的注視下腦波混亂地擾攘了一番,顯示她的不安。

她道:“你有很好的開麥拉臉孔,不加入娛樂事業,是很大的浪費。”

我淡淡道:“對不起,我沒有興趣。”

她對我斬釘截鐵的回答呆了一呆。以她的美麗,確是令男人很難對她如此決絕。可是在我來說,美和醜一丁點分別也沒有,重要的是腦內的神經世界,那才是人的真正本質。

她有些不知所措。

我站起身來道:“我有事要辦,先行一步了。”

她顯然感到被傷害,尖叫道:“你一向是這樣對待別人嗎?”

我將一張十元麵額的鈔票攤在台上,道:“我有更重要的事等待著我。”

當我走遠至離開她二十多碼時,還清楚感到她的腦電波激烈地投射到我背上,足見她恨我入骨。

我穿過公園的樹林。

身後並沒有跟蹤,不過對方將在公園的另一出口守侯我。以他們的龐大力量,當然不怕我會飛出他們的指隙。

可是,我正要這樣做,因為我還要混進十一時揭幕的世界科研大會裏去。

我潛入樹林茂密處,思感向四麵八方伸展。當肯定我離開了所有觀察我的視線後,我的精神運聚起來,集中到腳下的泥土裏,鑽進泥土的分子結構裏。在千分之五秒的時間內,腳下的泥土蒸汽般溶解,我的身體迅速沉進泥土裏去。不一刻,整個人藏進泥裏。

沒進泥土後,四周的泥土覆蓋過來,生命的力量在我身體內澎湃著,自給自足的空氣在體內循環流轉。我停止了呼吸,心神進入停止的等待狀態。

不到三十分鍾,頭頂上的地麵布滿了腳步聲和人聲。

菲惠的聲音在左方二十碼處響起道:“沒有理由會讓他走掉的,每個出口都有人等著這怪人。”

另一把較蒼老的聲音道:“怪人?”

菲惠冷冷道:“一個隻喝水,在房間內可以坐在沙發上不作聲十個小時,對女人全無半點興趣的男人,不是怪人是什麼?”

另一男聲道:“現在最緊要的事是把他找回來”聲音逐漸遠去。

十時零五分,在泥土中藏了兩個小時後,我往地麵上升了起來。將泥屑從我身上排離後,我往出口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