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往橋頭去,燈幾乎已經黑的差不多,隻有衛生所門口那大燈泡亮著。
衛生所的大門是鐵欄門,伸手就可以把門閂拉下來。
裏頭是有一處小院子,好幾間平房。
蘇進平就在第一間。
蘇九芽過去敲門:“哥,哥,嫂子在裏頭嗎?”
蘇進平摟著高錢英睡呢,聽這一聲喊,一個激靈坐起來,被高錢英白一眼:“慌什麼,你說不在就是,她還能闖進來?”
“不在!”蘇進平喊一聲,挺不耐煩的。
蘇九芽耐著性子繼續問,心因為擔心劉玉梅跳得飛快:“嫂子一直沒來過嗎?她沒在家裏頭。”
“不清楚,沒事別在這吵嚷人睡覺。”
方湛忍不住沉聲罵一句:“什麼叫沒事?他是你老婆,懷著你孩子,大晚上不見了,你竟然還能說句沒事?!”
蘇進平就不敢回嘴。
蘇九芽不想跟蘇進平在這廢話,轉身往外找劉玉梅去,走出來看著黑燈瞎火的街就慌。
“你說我嫂子她,這大黑天的能上哪去呢。”
方湛看她哭腔都出來了,將她手拉著:“別急,興許是散散心去,工地這麼多人呢,我讓才哥號召一下,都找找。”
往工地去,正碰著才哥急忙忙出來,見著方湛就像是見著救星:“三水。”走近才看到蘇九芽:“可是找你們嫂子來了?”
“才哥,你咋知道,你是不是見著我嫂子了?!”
“在小屋那呢,我讓二虎給看著,我來給你們報信去。”
才哥領路走在前麵,才把他遇見劉玉梅的事說了大概:“我起夜解手呢,就看河攤上撲騰個人,救上來才認出來是你嫂子。”
因為要搭橋,河灘上遊都堵壩了,前麵的水流蓄成了個深水潭。
可劉玉梅犯不著從家裏出來,往這麼遠跳河的。
“才哥,我嫂子她有沒有說什麼?”
才哥搖頭,也是擔憂:“啥也沒說,渾身濕噠噠的,我讓二虎燒著火堆給她烘著,也沒敢驚動工地其他人。”
蘇九芽趕到時,劉玉梅就呆呆坐在火堆旁邊,身上的衣裳因為濕透,將她六個月的孕肚貼的清清楚楚。
蘇九芽不敢喊她,總怕一開口要把劉玉梅的魂都喊走似的。
倒是腳步聲近了,劉玉梅才緩緩抬起頭來:“我妹妹來了啊?”她撐著膝蓋要起來,蘇九芽趕緊將她扶著。
“都說一孕傻三年,可還真是,我就想回家來著,走著,走著走錯道了,你們說我是不是遇見鬼打牆了?”
她強顏歡笑,沒人答話,隻有蘇九芽應著:“回頭等磚廠弄好,我就讓人修一條路,從橋頭直接修到咱家門口,咱就不怕再遇見鬼打牆了。”
蘇九芽這話像是哄孩子,哄的劉玉梅的眼淚直往外流:“芽,你說咱女人,她怎麼就那麼難?”
嫁了個男人,心思就全在男人身上,生了孩子,命也是孩子的。
男人是你的骨,孩子是你的血,骨沒了,再把血放了,自己就得死了。
再往橋頭去,燈幾乎已經黑的差不多,隻有衛生所門口那大燈泡亮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