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幼清沒那個心思,隨意扒了幾口就讓阿荷撤下了,“我要歇息了,你去替我打些熱水來。”
“娘娘睡得那麼早?”
“恩,我有些累了。”
母親既然不想見她,那她也就不去叨擾了,正如李承珺所言,來日方長,她不急於這一時。
這一夜不時驚雷四起,就如撕裂了天際,將雨傾瀉而下,屋外與屋內仿佛兩個境地,宋幼清閉著眼許久都未睡下。
方才李承珺遞了消息來,今夜事務繁多,他回不來,就歇在宮裏了,讓她也早些休息。
李承珺不在,她心裏似乎空蕩蕩的,嘴上嫌棄地要命,將他往外趕,可她自己明白,她有多希望他留下來陪她。
他在,她會安心很多,不信她分明就在自己家,可她總覺得她與家人之間隔著虛無的紗,看不透也摸不著。
怕陰雨天舊疾發疼,宋幼清早早就吃下藥,床榻間縈繞著淡淡的藥香,她強迫自己趕快睡去,不要再多想了。
可夜裏的她格外警覺,即便雨聲隔絕了屋外聲響,她還是察覺到了藏在其中的腳步聲。
李承珺不是說宿在宮中了嗎?怎麼又冒著大雨趕回來了?
她翻了個身,正要坐起來,卻突然察覺出一絲不對勁來。
步伐輕緩無力,不是李承珺,她重新翻了個身,背對著門,閉上眼假寐不出聲。
門被漸漸推開,冷風夾雜雨水被灌了進來,宋幼清被激得打了一個寒顫,來人輕緩地將門關上,這才走了過來。
宋幼清呼吸聲都有些錯亂,她怎麼回不知來人是誰。
布衾被提了提,重新蓋在宋幼清身上,暖得宋幼清心口有些發燙。
床沿微微陷下,伴著一道慈愛的聲音,“就知道你夜裏不會好好睡,晉王不回來,你就不會照顧自己,雨這麼大,夜裏凍著自己了怎麼辦。”
宋幼清已經不敢動,隻是眼眶中已蓄了淚。
“多好啊,娘又能瞧見你了,你不在的這些年……娘甚是想你……”
“阿清,你莫要責怪娘,白日裏娘不是有意的,娘也想拉著你的手,又或是將你摟在懷裏,可是娘不敢,娘怕你心中怨娘,亦過不去心裏那個坎,是娘將你弄丟了,哪裏還能奢望你原諒娘。”
“每年清明與你生辰之時,娘都會去廟裏上香祈福,娘要保佑我們阿清平平安安的,不論在何處,都不必再遭受這些痛苦了。”
“你年紀不大,卻遭受了你不該承受的許多事兒。娘承認,娘有私心,你哥哥走後,娘心裏悲憤痛苦,想讓他再活過來,便自私地讓你活成他的模樣,娘忘了,你不是他,你是阿容啊,不是阿清。”
“若是娘不這樣一意孤行,這些年你便可以快快活活在府裏活著,與靜姝練琴習字,與別家的姑娘一起上百花會,釀酒插花,哪裏會在北域關一待就是這麼多年,是娘誤了你啊……”
枕邊已打濕一片,宋幼清咬著牙不說話。
“但好在你遇上了晉王,從前你爹就說,我們阿容這麼好,哪一家的公子能配得上你,如今再想想,似乎也隻有他一人了,看著他總是來府裏探望我與你父親,本以為你沒了那福氣,卻不想那孩子心思比誰都深,兜兜轉轉,還是找著了你。”
馮氏歎了一口氣,壓抑著自己的哭腔,“娘膽怯,這些話不敢白日裏與你說,隻得夜裏趁著你睡著了偷偷來,你不要怪娘。”
一直溫暖的手撫上了宋幼清的額頭,替她理了理碎發,“今夜你肯留在府中,娘很高興。”
宋幼清很想轉過身去,告訴身後之人,她早已不再怨恨她了,可她害怕母親知曉她並未沉睡,會不自在。
屋內一時無聲,隻能聽見外簷上雨水的擊打聲更為分明。
與此時,突然一道驚雷劈下,屋內亮如白晝,巨響之下,宋幼清趁著這個時機翻了個身,假意揉了揉眼睛,裝作被雷聲驚醒的模樣,“母親……你怎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