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消了。”邦妮說著,撕掉了假睫毛,隨手放在椅子的扶手上。那對假睫毛上粘著厚厚的膠水,一看就是用過很多次的,放在那兒像兩隻蜘蛛。

“為什麼取消?”我不解。

“他們預訂的場地出了問題。那個王八蛋,我都已經在高速上開到一半了,才告訴我,還假惺惺地說什麼不用麻煩了。”

“那他們還付你錢嗎?”

“你想得倒美。”邦妮撇撇嘴。

“可這不公平。”

“誰說不是呢。”她涼涼地應了句。

“這事你跟皮普說過了嗎?他怎麼說的?”我急得問個不停。

這回邦妮不說話了,沉默地摘下耳朵上那副水晶吊燈式的大耳環,攤在假睫毛旁邊。耳環上的廉價玻璃在燈光下閃閃發亮。

“邦妮,你聽到我的話了嗎?你跟皮普說過了沒?這種事情就該交給他去解決。”

“皮普已經不替我幹活兒了。”邦妮避開我的視線,揉著發紅的耳垂說。

“怎麼回事?”

“我把他解雇了。”

“你把你的經紀人解雇了?”我猛的一驚,“什麼時候的事?”

“複活節後沒多久。”

我直直地盯著邦妮,說不出話來。她三個多月前就解雇了皮普,卻提都不跟我提,甚至到現在,她還表現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哼著歌,喝紅酒。

“你為什麼不告訴我?”我耐著性子問她。

她停下嘴裏的調子:“因為我就知道你會大驚小怪,然後把事情搞大。”

“你和皮普之間出了什麼事?”

“我們吵了一架。”

“為什麼吵?”我接著問。

“他看不起我的表演。我沒法兒和不看好我的人一起工作,這會扼殺我的積極性。”

“但是我們已經窮得快破產了!”我終於忍不住爆發。

在過去的幾個月裏,我眼睜睜地看著我們的賬戶餘額不斷減少,現在我總算知道這是為什麼了。

“哎,你別這麼激動,我們的情況還好呀。”邦妮輕鬆地說。

“好什麼好!”我喊了起來,“我們老早就在透支了,我每次跟你說,你都不當回事!”

邦妮閉上眼睛,捏了捏鼻梁:“羅,麻煩你今晚不要來惹我。我剛從曼徹斯特半路上開回來,今天徹底白跑一趟。現在我很累,也很煩,隻想安安靜靜地喝杯酒,看會兒電視。別讓我再去想那些煩心事了,讓我休息會兒,行嗎?”

“不行!我們下周有一堆賬單要付,要是再沒有收入,我們透支的額度就更高了!”

“所以我們再多透支點兒又怎麼了,銀行卡不就是讓人這麼用的嗎?”

“你懂什麼!你都五年沒看過賬單了,你知不知道我們已經透支多少了!”

“注意你的態度!”邦妮也指著我,喊了起來。

我無奈地搖了搖頭。每次邦妮被逼急了,無話可說的時候,就會來這句。

“你聽著,賬單這些從來都不是你該管的事情。”她一副理直氣壯的樣子。

我氣得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她有沒有搞錯?

“好!那我再也不管了。以後法警找上門的時候,你別來跟我抱怨就行,因為如果你來管賬,他們遲早會上門的。”

邦妮給我的回應就是拿起遙控器,把電視音量調到了最大。

“邦妮!”我氣得衝她大喊,“你幼不幼稚!”

邦妮假裝什麼都沒聽到,眼睛專注地盯著電視屏幕。

“求你快點兒清醒吧!”我恨恨地說。

我怒氣衝衝地走出客廳,再次強烈意識到這一切有多麼荒唐。邦妮不是小孩,我才是,但最近我們每次吵到最後,都會變成這個樣子。

“你知道自己有多奇怪嗎,羅·斯諾?”我腳步沉重地邁上樓梯,耳邊不斷回響起傑米的話。

傑米·賈儂,你根本什麼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