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太監不耐地走到跟前,跺了跺腳:“小主兒們都來了,你們動作還不快點!”
宮女不敢抬頭,低聲呐呐道:“是。”手上動作又快了幾分。
終於走到了大政殿外殿,杜秋蔓覺得這一批秀女可能已用盡她們全部的力氣。
這裏依舊很安靜,明明是天下最至尊的地方,卻冰涼的像是一座墳墓,毫無生氣,靜的似乎能聽到人的心跳聲。
所有人都垂著頭老實站著,杜秋蔓隻見到黑色的蟒袍在她身旁一閃而過,衣擺微微拂動,突然又在她身前不足三尺的地方停下腳步。
一股極具壓迫的氣息自頭頂籠罩下來,仿佛被一隻巨型嗜血獸注視。饒是漠然如杜秋蔓,也感覺到一股涼意自背脊竄起。
“嗬。”
一聲輕笑。
是那個男人發出來的。
伴隨著這一聲,杜秋蔓隻感到臉上一熱,一顆新鮮出爐的人頭滾到了她的腳邊,瞪著恐懼和不可置信的眼睛和她對視著。
剛才還站在她身邊的的那個秀女就這樣死了?
“啊啊啊啊!”
不知哪個秀女被這一幕嚇得直接尖叫出聲,身旁之人趕緊將她的嘴捂住。
一殿之人全都瑟瑟發抖。
屍體軟軟的倒在地上,鮮豔濃稠蔓延到四周,一路流到了杜秋蔓的腳下。而此刻她的臉上亦是被濺上了大半的鮮血,血凝成珠,順著臉頰的輪廓緩緩流下,滴落在地上,發出“啪”的一聲。
不少秀女跌坐在地,幾乎所有人都感受到了那股自心底散發的恐懼。直到這一刻,她們終於明白為何宮裏沒有一位活著的娘娘,尊貴如貴妃都會自戕!
杜秋蔓不知楊明昭為什麼突然殺人,但她見得死人太多了,如今殿內這場麵也無法讓她所有觸動。少頃,一隻蒼白又冰涼的手伸來,看起來她輕輕一折就能將那手腕給掰斷。然而當那隻手抬起她下巴時,傳來的股力量卻是不容人拒絕。
杜秋蔓杜秋抬起頭,終於看清了這位暴君的模樣。
他居然如此年輕?!
如墨的長發並沒有束在冠中,隻是用了一根紅繩懶懶的束在腦後。蒼白的臉,襯著那雙唇越發妖豔。
這是竟然一個好看到有絲絲頹靡之美的男人。
然而卻沒有人敢因此而輕視他,隻因那一雙眼睛,透著嗜血的張狂。這個男人好似一團火,以生命之力為燃料,肆無忌憚的透支,將自己活的無比絢爛與瘋狂。
杜秋蔓卻恰恰相反,她的生命之火早已熄滅,萬事萬物幾乎都不能將她觸動。她打量著帝王的眼睛,隻見他突然勾起了一抹笑,聲音卻是溫柔到了極致,如果能夠忽略他說的內容。
“去,替孤把那顆腦袋撿起來。”
杜秋蔓瞅了一眼腳邊的那顆頭,抽出腰間的帕子,將人頭托起,遞給這位散發著極度危險氣息的年輕帝王。
然後,眾秀女就看到皇帝拿出了一柄小刀。
他、他他他他竟然剝開那人頭臉上的皮!!!
咦?
等等?
怎麼下麵還有一層臉皮?
“她、她不是華彤姑娘!”一個秀女驚呼了一聲。
“是刺客!”大太監突然道,“快!快保護陛下!”
誰料楊明昭並不領情,直接一腳將他踹的遠遠的,玩味的看著手裏的那張人皮和人頭,臉上的笑沒有變,隻是道:“有點意思。”說罷,將人頭朝著杜秋蔓扔去,而她下意識的接住了。
接……住……了……
杜秋蔓:“……”她好像做了一件了不得事。
“賞你了。”
楊明昭扔完人頭,轉身坐在大殿之上。以手倚頭,寬大的袖袍落在手肘處,露出一節蒼白的手臂,隱約還能看到青筋。
“怎麼今天來了這麼多人?”楊明昭懶洋洋地問。
剛那被踢得差點肋骨折斷的大太監連滾帶爬的跑來:“回、回陛下,您定的今兒審閱秀女。”
“是孤定的嗎?”楊明昭漫不經心問了一句。
大太監差點被這一聲嚇哭聲,整個人哪裏還有當時在儲秀宮趾的高氣揚之態,恨不得逃之夭夭。
殿內秀女一個個戰戰兢兢,連呼吸都小心翼翼,生怕被暴君砍了腦袋。
然後她們就聽到楊明昭說:“就將她留下來吧。”
大太監順著楊明昭的手看去——蔓姑姑?
“這、這……”
“怎麼了?”楊明昭挑眉。
大太監硬著頭皮道:“回稟陛下,那是儲秀宮的宮女。”
“哦,這樣啊。”楊明昭垂眸,似在想著什麼,複而一笑,“那她現在不是宮女了,孤封她一個……嗯,貴妃就行。”
杜秋蔓:“……”
殿內其他人倒吸一口涼氣。尤其是那些秀女們,看著杜秋蔓的眼神更是複雜,不知是慶幸還是羨慕還是擔憂。
大太監還想繼續問其他秀女如何安排,剛才還算好說話的楊明昭,臉色突變,一揚手,怒道:“都給孤滾出去!”
得了,雖然被罵的莫名其妙,但好歹大家都撿回了一條命。從大政殿走出,不少人竟有一種重獲新生之感。
唯有杜秋蔓竟一頭霧水。
她剛才做了什麼?
怎麼莫名其妙就從一個小宮女升成貴妃了?
這升職是不是也太快了?
【3】
新鮮出爐的杜貴妃,被宮人們擁簇到貴妃所居的關雎宮內。以貴妃之尊,設有一等大宮女四人二等宮女八人,使粗宮女太監三十多。這些宮人中,以一位叫藍玉的大宮女為首。
而杜秋蔓,則是她伺候的第九位貴妃。結合皇帝後宮的狀況,前麵八任肯定都是死了。
上麵的主子們來來去去,藍玉的心情也很複雜,聽說杜秋蔓原本是儲秀宮的大宮女,因得罪了儲秀宮管事太監,被派了引導秀女去大政殿活兒,沒想到就這樣陰差陽錯的入了皇上的眼。藍玉心生同情,便更仔細提點杜秋蔓要如何伺候皇帝,努力讓她活的久一點。
“皇上不喜人多言多語,”藍玉低聲道,“平日裏大多都住在大政殿,不怎麼來後宮,也從來不愛招人侍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