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兩人其中的一個,突然悄沒聲息地使個箭步,撲到石軒中身後,豎掌直所向他後腦。
石軒中感到腦後風聲,但他仍不回顧,若無其事。那人一掌猛所下去,掌鋒離敵人後腦不及半尺,突然猛可撤回來,返身躍回同伴之處,低語道:“老蔣可瞧見了麼?”
那個滿麵胡子的老落滿意地點頭,道:“小金你這一手夠漂亮,還有什麼說的。走,諒那劉知府也請不到什麼高人……”石軒中身軀一震,停步尋思。
那兩人疾如飛鳥,施展出夜行術,颼颼撲奔劉知府私邸。他們早有情報,是以進府之後,毫不猶豫,直撲奔左麵的一座院落。
院落中一片黑暗,他們縱落在當中一間房門前,弄一下手腳,便開了那道房門。他們十分大膽地推門而入,姓金的漢子掏出千裏火,啪一聲打亮。隻見這房中陳設簡單,靠內的牆邊有一張木床,這時垂下帳子。
姓蔣的漢子走過去,一把撩起帳子,伸手拍拍床上的人,道:“孩子醒醒。”他手勁甚大,床上的孩子哎一聲,睜開眼睛,這時因已點燃燈火,故此一室皆亮。
那孩子正是嶽小雷,他還以為這兩人乃是府中仆人,便操揉眼睛,道:“可是天亮了?”姓蔣的漢子臉上浮起獰笑,道:“天亮不天亮,都不要緊。大爺且問你,是誰殺死那趕車的和後來的兩人?”說著,一手捏住嶽小雷的手腕骨,潛運內力。
嶽小雷雖然練過功夫,但如何抵擋得住這等內家力量?不由得麵色一變,痛得一咧嘴。
姓蔣的大漢已在他咧嘴之時,伸出蒲扇也似的巨大手掌,掩住他的嘴巴。低沉凶狠地道:
“你如嚷叫,本大爺把你一身骨頭捏碎,快點兒老實作答。”
哪知嶽小雷乃是個寧折不彎的牛脾氣,聽了恐嚇之言,更加閉嘴不哼一聲。
勝金的漢子道:“老蔣別用力太重,這孩子可禁受不住。”
老蔣回頭道:“哼,他的骨頭可硬哩。”說時,掩嘴之手已經放開,單單抓住嶽小雷的手腕。嶽小雷眼睛一睜,倏然一拳搗向老蔣肋下。那隻被抓之手奮力一沉一扭。
老蔣武功不錯,一發現脅下被襲,自然而然地一吸氣,肚腹暴縮,已讓出大半尺空間,使得敵拳落空。但同時已覺手中一滑,那孩子已掙出掌握。這一下他不得不十分驚奇,隻因那孩子勁道甚巧,分明是一式絕招。須知他掌力甚重,指勁奇大,尋常壯漢被他兩指一箝,如何也掙紮不出來。由此可想而知嶽小雷這一著不比等閑。
他哪知這正是嶽家嫡傳散手的一式妙招,嶽小雷平日練熟,碰上這種場合,他自然而然使出這一招,掙脫了魔掌。
這時嶽小雷一骨碌由床側跳下地去,姓金的漢子立刻攔住逃路,睜眉突眼地沉聲喝道:
“孩子你別妄動。縱然你驚動了府中之人,我們也不會怕,但你的小命可就完蛋啦!”
老蔣怒嘿一聲,跳到嶽小雷麵前,獰惡地道:“好小子真有一手,但你再試一下。”話聲甫落,猛的左手一晃,錯開對方眼神,右手已疾伸出去,直抓敵人前胸。
嶽小雷反應靈敏,倏然一閃,老蔣那隻虛晃的左手立刻化虛為實,沉擊下去。嶽小雷一掌拍出來,直取對方小腹。這一掌拍得時間部位都十分凶險,以致老蔣麵色一變,腳下如風,踏個連環步,欺到對方身後。嶽小雷身形半轉,上半身斜斜一仰,一掌從下盤攻上來,恰好又直取對方小腹。老落不得不閃,退開兩步,這一來怒氣衝天,額下的胡子都倒豎起來。
姓金的漢子睛一聲,道:“好一手嶽家散手,老蔣可別大意。”
姓蔣的漢子怒道:“我操他奶奶的,管他是什麼家。你看我一掌砍死他。”
嶽小雷怒聲道:“你們一定都是玄陰教的歹徒。”
姓金的漢子槍上來,攔住老蔣,道:“這小子可清楚得緊。”
老蔣點點頭,獰笑一聲,走上去一掌砍下。嶽小雷雙掌一分,其一護身,其一迎敵。老蔣化砍為抓,側取對方麵門。哪知嶽小雷招數神妙,那隻護身之掌,突然猛擊出來。敢情偽守實攻,是以如此快捷。
老蔣哼了一聲,自覺如果又閃開去,日後定被小金笑死,已安下兩敗俱傷之心。正在這時,猛然發覺對方掌風強而不實,並非有內功之士那種力量。於是改變心意,不出煞手,僅僅轉個半身,啪一聲腹股側被對方打上,但他五指一抓,已抓住對方小臂。他麵上無光之極,運力一捏。嶽小雷但覺臂骨快被軋碎,奇痛攻心。登時臉色慘白,忍不住閉上眼睛。
老蔣狠聲道:“小子你的眼力不錯,居然瞧出爺們是玄陰教的,那麼你也該知道玄陰教向來殺人不眨眼的麼?”
小金道:“一下子弄死這小子太便宜了。”
嶽小雷骨氣極硬,這時強忍攻心奇疼,張目怒罵道:“我不怕你們這些惡賊。”
姓金的漢子冷笑道:“帶你回去就知道怕啦,但那時已經太遲了。”
嶽小雷眼睛大睜,敢情他忽然看見一個人,悄沒聲息地飛進來,落在姓金那人身後。但姓金的漢子絲毫不覺,兀自冷笑道:“小子你是聰明的,快說實話,大爺們的時間寶貴……”嶽小雷哼一聲,他已認出飛進來的人,正是早先和他談過話的石大叔。
石軒中伸手拍拍勝金的肩頭,沉聲道:“朋友們想不到又在這裏見麵。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姓金的明明已發現對方伸手拍向肩頭,偏又躲避不及,被人家手掌沾上肩膊。這時隻好拚命運氣護肩,一麵暴閃開去。
石軒中朗笑道:“別慌,我不會隨便殺人,除非是像你們這等萬惡之徒。”
姓蔣的漢子悶嘿一聲,倏然運力將嶽小雷掄起來,當如兵器,直向石軒中砸下。石軒中玉麵變色,露出憤怒之容,突然身形一動,疾愈電閃般已欺近去,一手抓住嶽小雷砸下來的身體,一手推在對方的胸上。
老蔣但覺胸口大翳,四肢無力,手鬆處嶽小雷已被對方奪去。他已發覺對方功力之高,出乎意料之外,是以任他如何閃避,但毫無辦法可以閃開。
小金身硬一晃,逃到房門口。石軒中沒有理他,目對姓蔣的漢子道:“我石軒中從不胡亂殺人,但你們玄陰教是罪無可赦……”說罷一掌擊去。
房門口的小金聽到石軒中三字,雙腿一軟,竟然不能移動,說來奇怪,在這萬急之際,他還忍不住回頭瞧看,為的是他要再看清楚這位名震一代的大俠長得畢竟什麼樣子。
姓蔣的見到他手掌擊到,心中想躲,但石軒中的手掌離他尚有兩尺許,倏然掌心一吐。
呼一聲潛力疾撞過去,老蔣悶哼一聲,便自心脈震斷而死。
房門口的小金聽到撲通一聲,這才忽然醒悟自己早該逃走,如何還在發愣。連忙轉身便逃,急急如喪家之犬,一溜煙隱入黑暗中。
石軒中冷笑一聲,心中殺機大盛,正待趕上去將那廝也收拾掉。嶽小雷叫道:“大叔你原來就是石軒中……”叫聲中石軒中身形已飛到門口,倏然為之一頓,耳聽嶽小雷又叫道:
“我有話要告訴你……”語聲方自入耳,身形已飛上對麵屋頂。這時他已想到這孩子有話對他說,一定是有關玄陰教三人被殺之事。不過目下肅清餘孽比什麼都要緊,便不回頭,登高回顧一眼,立刻展動身形,向東北角追去。
他的眼力在宇內稱數一數二,雖在夜晚,卻如同白晝。是以向東北角急急逃遁的小金,雖仗地形隱蔽身形,但那些他自以為足以隱蔽暗影,在石軒中卻一覽無遺。
石軒中腳程之快,普天之下,無人可比。這時一瀉千裏,轉眼間便追近小金不及三尺。
在前麵奔跑的小金好像聽到後麵風響,回頭一望,已瞥見石軒中的人影。這一驚亡魂皆冒,拚命飛奔。不知不覺已轉了方向,竟從正北出了城外。再回頭一瞥,已沒有了石軒中的影子,他可真不相信自己居然能夠甩掉石軒中,多疑地倏然閃入一叢樹後。
過了半晌,四下毫無動靜,他舒了一口大氣,從樹後走出來,抬手摸摸腦袋,大有慶幸尚未與脖子分離之意。同時又分辨一下方向,自言自語道:“我真是被那小子嚇破膽了,再過去不就是衛香主所約之地麼?”說著,邁步前走,忽聽呼的一聲,半空中掉了一個人來,攔在前麵。
姓金的漢子眼光一掃,已看出是玄陰教唯一大敵石軒中,如今隔得這麼近,登時雙腿都嚇軟了,再不會逃跑。
石軒中冷笑道:“你想逃出石軒中掌心,那是做夢。剛才你說的衛香主是誰?我怎的未曾聽過玄陰教中有姓衛的人?”
姓金的漢子在玄陰教中乃是頭目地位,平日甚是囂張,全名是金祿。這小子如今在名震一代的石軒中麵前,完全要不出江湖那一套,呐呐道:“衛香主加盟本教不久,他老人家原本是在大內效力,人稱銀髯叟衛浩。自從衛香主及交趾阮大娘加盟本教之後,教主特地在內三堂外三堂刑堂等堂香主以外,另設天龍、天鳳兩堂。”
石軒中頷首,又問道:“衛浩在那邊幹什麼?”
金祿道:“隻因近兩年三手人熊在行的幹女兒唐紫瓊卜居在此,她自恃劍法高強,一向不買本教的帳。這次因本教有三人在大道被殺,衛香主得訊就近趕來。一方麵差遣小的們去盤問那孩子,一麵找到唐紫瓊盤詰。因為這樁事可能就是她幹的,除了她以外,便想不出誰有這種功力和膽子敢這麼幹。唐紫瓊那妞兒見了衛香主,一點也不害怕,兩下說僵了,便約二更過後,在城北郊外見麵。”
石軒中聽完之後,便道:“念你知道進退,今晚不取價性命。”
金祿大喜過望,正要磕頭謝恩,石軒中又道:“但活罪難逃,你這一身本領還給師父吧!”那廝一聽,便知道這一生別再想在江湖上混了。若是別人說這些話,他也許會存有萬一之想,出手抗拒一下。然而石軒中當年在大內高手如雲之際,往來自如,連乾坤子母圈諸葛太真那等大魔頭,尚且談虎色變,他如何能與之抗拒?當下團目不語。石軒中伸手一點,戳在金祿胸前,金祿唷一聲,卻沒有倒地。
石軒中身形一晃,直向北麵奔去。越過一座山嶽,忽聞廝拚時的兵刃勁風之聲。當下相度好形勢,飛縱而去。
山丘後正有兩人在舍命相搏,一個是個銀髯飄飄的老頭兒,手中一支煙管,長約二尺半。這支煙管托在左手,右掌直劈橫削,淩厲無儔。左手煙管偶爾遞出一招,這一招便足足把對方迫開數尺。和這個銀髯及腹的老人對抗的,乃是一位妙齡女郎,長得杏眼桃腮,甚是美麗動人。手中一支三尺長劍,揮動間寒光勝雪,招數精妙無倫。但因內力弱了一籌,故此如今已落了下風。
石軒中大詫,付道:“這位唐紫瓊姑娘的劍法好生高強,我一生練劍,倒想不到還有這種劍法。哎,不好,那銀髯叟衛浩的鐵掌和左手煙管太厲害了。”
隻見唐紫瓊已被銀髯叟衛浩迫得香汗涔涔,屢屢遇險。但突然劍光大盛,一連三招,每招三式,即是一共發出九劍。銀髯叟衛浩雖然已居上風;但仍然遏阻不住她的氣勢,退了數尺。石軒中已看出她已是強弩之末,任她還有多少絕招,但對方功力太強,總難逃毒手。當下悄悄走下山丘。
銀髯叟衛浩眼觀四麵,耳聽八方,早已瞥見石軒中出現。但他自恃武功,絲毫不將來人放在心上。唐紫瓊稍遲一點兒也見到石軒中,卻因銀髯叟衛浩不哼氣,便以為乃是對方黨羽,理會也是無用。石軒中走到他們戰圈旁邊,相度形勢,便屹立在靠近唐紫瓊左側之處。
銀髯叟衛浩敢情與唐紫瓊已拆了兩百招以上,這時深覺英名有損。同時又有別人出現,不敢怠慢,倏然出全力揮煙管橫架敵劍。嗆的一聲,唐紫瓊身形打個失閃。銀髯叟衛浩已急進疾迫,鐵掌起處,當心拍入。唐紫瓊百般無奈,銀牙一咬,叫聲:“我與你拚了!”長劍倏然劃去,然而胸前門戶大開,淨等敵手鐵掌拍到。
在這形勢危急異常之際,眼看紅顏妙齡的唐紫瓊,將要變為一堆枯骨。石軒中奇快地一伸手,唐紫瓊但覺玉掌一緊,身形則側開去。饒是這樣,敵人鐵掌仍然快襲上身。她登時玉顏失色,以為自己已落在另一個敵人手中,腦際自然而然浮起自救之念,省得負傷之後,尚須被敵人汙辱。當下身形依舊傾側開去,恰好撞入後麵石軒中的懷中,手肘往後一撞。這一撞之力非輕,若換了尋常人,非得當場咯血,同時身軀也被她撞飛兩丈以外不可。她的意思是撞開那人之後,這才騰出手腳自戕。
石軒中果真不虞她有這一著,這刻一手執住她的臂膀,一掌已騰出去抵擋銀髯叟衛浩的鐵掌。吃她一肘正撞在胸前,不由得悶哼一聲。那隻迎敵的掌上力量,撤回了六成。啪地一響,兩掌相交,但見石軒中及唐紫瓊兩人,齊齊旋將開去。
銀髯叟衛浩征一下,隻因這一掌他已出全力,及至與敵掌相交時,發覺對方掌力不強,故此一心滿以為對方必定當場被震死無疑。哪知敵人掌上尚有極微妙的招數,居然能化卸掉一半力量。同時借著身形旋轉,更將其餘的一半力量都化解開。這等身手,即不能說天下第一,也將在伯仲之間。這老魔頭如何不為之一怔,尋思此人來曆。
石軒中旋開半丈之後,唐紫瓊嬌軀尚在他懷中。唐紫瓊又驚又羞,努力一掙。石軒中並非輕薄之徒,他之所以在旋開之際,尚抱緊她一齊旋開,為的是免得自己一退開之後,對方的掌力便落在她身上,如此豈不是反害了她。這刻覺出她一摔,忙忙鬆開手。
他竟將銀髯叟衛浩這個強敵老魔,視如無物。徑自向唐紫瓊拱手道:“唐姑娘請勿誤會,在下並無惡意。”她呀了一聲,目光登時被他俊美豐神所吸住,愣然地尋思對方認吃她一肘,仍舊安然無恙?同時她平生也未曾見過這麼俊美的濁世佳公子,心湖忽然蕩漾起無數漣漪。
石軒中溫雅地向她笑一下,道:“姑娘那一肘力量真猛,在下差點兒禁受不住。”
唐紫瓊看了他的笑容,忽然浮起一種說不出的味道,雙頰也無緣無故地紅將起來。低鬢一笑,道:“對不起,我不知道公子你竟是幫助我的。”
那邊的銀髯叟衛浩驀地洪聲喝道:“來人莫非是石軒中麼?”
此言一出,唐紫瓊為之一震,抬起頭來。剛好瞧見石軒中虎目中倏射威光,麵向銀髯叟衛浩,朗朗應道:“正是石某,衛浩你既知我的名字,可不要逃走。待石某讓你知道橫行不得,天下還有人在。”
銀髯叟衛浩成名數十年,列入頂尖高手之林,縱然有了逃走之意,經石軒中這麼一喝,便再也移動不得。當下放示從容,拂髯冷笑一聲,道:“石軒中你好大的口氣,待老夫見識一下崆峒絕學,究竟如何……”
其實銀髯叟衛浩心中有數,當年石軒中孤劍獨探宮禁,力拒大內群魔。強如密宗第二位高手薩迦上人,也沒法奈何得石軒中。還有身為大內群凶之首的乾坤子母圈諸葛太真,也曾在石軒中劍下示怯。是以銀髯叟衛浩昔年位列大內三供奉之一。今為玄陰教天龍堂香主,自恃也絕敵不過此人。然而江湖上講究的是人死留名,豹死留皮。他縱然敵不過石軒中,也得盡力一拚,否則一世英名,今宵立墮。
石軒中仰天長笑,然後道:“到底是天龍堂香主,還有幾分骨氣。看在這一點上,我石軒中讓你三招,然後動手。”
他那種軒昂挺挺的風度,直把唐紫瓊看得心越神飛,芳魂搖搖。
石軒中這三個字,她可是私心傾慕已久。如今有緣相遇,還承蒙他救了自己一命,這真是做夢也想不到的事情。她睜大眼睛,但見石軒中瀟瀟灑灑地走向銀髯叟衛浩,不禁脫口失聲道:“石大俠小心!”石軒中回頭一笑,道:“唐姑娘放心,掃蕩妖氛,為天地留正氣,正是我輩份內之責。”
銀髯叟衛浩氣極傑傑怪笑,叫道:“姓石的且慢矜誇,莫在門縫裏看人,把人都瞧扁了。”石軒中虎目一瞪,威光閃閃,但不再言語。隨手折了一段三尺來長的樹枝,走到敵人前麵五尺之處站定,道:“衛浩你動手吧?”
銀髯叟衛浩喝聲好字,左手旱煙管一揮,掃向石軒中前胸。右掌也同時猛可切將出去。
這一招雙手並發,竟是有去無回的架式。敢情衛浩久曆風浪,明知石軒中既然誇下海口,說明讓自己三招。則在三招之內絕不會還手,是以發出的招數,完全不考慮到防禦自己。這一來招數威力之大,比之乎時何止大上數倍。
石軒中內心微凜,但麵上仍然氣定神閑,暗運一口真氣,布運胸前。敵人旱煙管掃到時,他腳下不動,猛一吸氣,胸口便塌陷一尺之多。衛潔的旱煙管其快驚人,一掠而過,但右掌如山掌力已然湧撞而至。石軒中上身一挺,胸部複又突出,恢複原狀。砰的一聲,對方的掌力已經壓到。
這一掌挨得甚是結實,唐紫瓊禁不住為之驚叫失聲。但見石軒中身形站立不穩,直退開一丈有餘。她更加驚煌,倏然一躍上前,攔在兩人之間。挺劍怒目瞪著銀髯叟衛浩,口中問道:“石大俠你怎麼啦?”
銀髯叟衛潔仰天桀桀而笑,拂髯道:“原來石軒中也得受庇於一個女娃娃。早知如此,當初何必誇口讓老夫三招?”原來銀髯叟衛浩心中有數,明知對方挨這一掌,並無大礙。若是硬接到底,則早就躺下了。
石軒中朗聲長笑,道:“老魔頭你看差了,石某人還不至於那麼軟弱,不堪你的一擊。
唐姑娘請稍移玉步,石某足以應付老魔。”
唐紫瓊麵上一紅,忙退開。事實上她不免關心得太過,以致真實情形都未看清楚。
石軒中一飄身,落在衛浩身前,挺胸道:“還有兩招。”
銀髯叟衛浩心中大凜,暗忖第一掌已無功,若是第二、三招仍不收斃敵之效,則今宵凶多吉少。這個念頭有如電光石火般掠過腦際,登時為之心神稍分。目光到處,適好看見石軒中麵上冷笑之容,又似是要開口催他動手,於是不暇多想,一掌猛然擊去。這次相距得近了尺許,故此神速之極。才見他手掌一動,又聞砰的一聲,又擊在石軒中胸前。
但見石軒中蹬蹬退開五六步,然後拿樁站穩,複又躍到他麵前,冷笑道:“這一掌太糟了,力量還及不上第一招。”
一言驚醒夢中人,銀髯叟衛浩暗罵自己該死,怎可在這畢生未逢過的大敵之前,心神散亂,以致力量不夠。於是攏起心猿意馬,暗中運聚全身真力,陡然吐氣開聲,鐵掌直擊出去。同時之間,左手旱煙管由下盤暗暗戳去,疾取穴道。
掌力出處,滿以為對方必挺胸硬擋一下,然後才借力飄退,他的詭計是這一掌虛虛實實,開頭風力勁烈驚人,其實潛力並非用上。等到對方一挺,竟欲借力之際,他左手旱煙管已自戳到。假使對方警覺得快,疾往後躍,則他右掌之力才真個發出。爭取到那一躍的時間,趕上末在敵人身上。那時候因他真氣已動,絕難護身。縱然不死,也得重傷。
原來石軒中輕功蓋古淩今,提氣疾奔時,能夠一躍六、七丈遠。簡直如長著翅膀,馭風飛去。這一次衛浩施展出看家本領,石軒中借一點風力,便飄開老遠,腳一沾地,忽又飛回來。果真神速無倫,動作如電。
這幾下身法及功力,直把一旁的唐紫瓊佩服得五體投地。想起前幾年也曾經想找石軒中比劃一下劍法。如今看來,縱然使盡點蒼派馳譽武林的昂日劍法中絕招,隻怕連他的影子也摸不到。
石軒中舌綻春雷,大喝聲中,手上三尺來長的樹枝劃將出去。枝上帶出銳嘯風聲,比真的利劍還要驚人。光是這麼一出手,已具有一代大劍家的氣度。銀髯叟衛浩身形斜閃,腳下巧踩七星步,繞到敵人左側。
石軒中身形不動,左手伸直劃將出去,風聲如劍,鋒利無比,直取銀髯叟衛浩中上兩盤。這時銀髯叟衛浩的旱煙管本已遞出,但對方左手來得又快又妙,自己這一招簡直毫無用處,於是無奈狼狽躍開半丈。
唐紫瓊大聲喝采,道:“真個劍法如神,衛浩這回遭殃啦!”
石軒中得理不讓人,手中樹枝斜劈橫揮,淩厲得有如江海翻騰,天地崩裂。銀髯叟衛浩左煙管右鐵掌,施展出數十年精修之功,苦苦抵擋,居然暫時招架得住。
二十招一過,石軒中虎目射出殺氣,劍法一變。但見他恭恭謹謹,目不邪視,但招數威力範圍忽然擴展得又寬又廣,有時樹枝剛剛一揚,尚未砍下。銀髯叟衛浩便須連使兩三招,方能夠勉強拆解掉。這樣打法,實不啻傾百萬虎狼之師,去攻占彈丸之地,那銀髯叟衛浩焉有不更加吃力之理。五六招過處,已自累得發出喘息之聲。
大凡內家好手,俱是以氣脈悠長見勝。因此每逢遇上不相軒輊的對手,竟會拚上幾個晝夜,直至彼此力竭方罷。銀髯叟衛浩的功力已入頂尖高手之林。一招一式都合生滅之道,等如內功中的行功,理應越打越見精神,但如今五招之後,便氣喘如牛。可以窺見石軒中這趟劍法何等厲害。
石軒中冷冷道:“這是我崆峒派的鎮山絕學伏魔劍法,老魔你覺得怎樣?還可以在武林中爭一席位吧?”銀髯叟衛浩這時哪顧理會對方的諷刺,心中直在盤算如何逃走。
須知石軒中如今功力固然超過凡俗,尤其這套伏魔劍法大九式,小九式共計一十八手,更是淩越千古,無可比擬。一百年前崆峒派為天下武林之冠,便是全靠這套劍法。近數年石軒中潛心體會,已悟出精奧。是以二次出世,欲再找號稱天下第一的鬼母冷婀動手,誓要重振師門聲威,稱雄宇內。
前幾日他孤劍力敵玄陰教三個大魔頭,直將他們迫得自己打自己,亂成一片。可以想見這套伏魔劍法大九式、小九式何等厲害。石軒中其時已處心積慮,不肯施煞手殺死西門漸等三人。為的要他們大敗之後,江湖上傳遍此事,增高自己威望。同時借他們的口,轉告鬼母叫她心忌,日後動手時,勢必一上手便絕藝全出,那時才不會失去機會,這機會兩字包括取勝和敗退。現在他僅僅對付銀髯叟衛浩一人,自然容易得多。同時上手時又占取了機先,無怪以銀髯叟衛浩這等大魔頭,五招接下來,已告力乏。
石軒中嘿一聲,枝影灑將出去,這招乃是伏魔劍法中小九式之一,稱為“鬆花浮水”。
枝影過處,銀髯叟衛浩但覺胸口一涼,頷下一部長及腹部的銀髯,齊齊整整地被割掉一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