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碧雞山拔劍戰鬼母(1 / 3)

這時廳外忽然走入三人,群雄看時,有兩個是老頭,各自長著一部山羊須,手持竹杖。

一個缺手,一個踱腳。這兩個形相奇特,誰也認得出來,正是星宿海天殘。地缺兩老怪。

這兩人出現,已甚惹人注目,但那個和他們一道進來的人,惹來的注意也不減於天殘、地缺兩老怪。隻見那人身量矮矮胖胖,肋下一柄鑲嵌得珠光寶氣的長劍,幾乎拖地。身上衣服不但形式特別,而且顏色鮮豔刺眼。大家一看這種裝束形相,便知是自稱天下劍法最高的東海碧螺島主於叔初。

他們三人一顯身,厲魄西門漸到底身為主人,便立刻過去,大聲道:“恕我西門漸慢待三位,你們請先暫坐。待西門漸打發了這兩個狂妄無知的小子,再來陪待三位。”┘米┘花┘書┘庫┘h

天殘、地缺兩老怪一向沉默寡言,此時但冷冷點頭,便自落座。碧螺島主於叔初性甚好事,同時因他與鬼母昔年有點兒不尋常的交情,故此眼睛一翻,問道:“這兩個少年是誰?”他的表情本就夠傲,口氣更是自大。

西門漸正要回答,哪知宮天撫和張成也一般驕傲,齊聲反問道:“你是誰?”

碧螺鳥於叔初一聽,可就火了。但他料這兩個年輕人,一定不是西門漸對手,因此心中雖怒,卻沒有出手之意。僅僅冷哼一聲,道:“一會兒有你們的樂子。”

宮天撫和張鹹聽了,仰天大笑。

西門漸洪聲道:“小子們真是狂做到家,這位是碧螺島於叔初,你們可曾聽過島主威名?”跟著轉麵向於叔初道:“這兩個家夥一是宮天撫,一是無情公子張鹹。”

宮天撫聽說是碧螺島主於叔初,麵上露出驚詫之色。無情公子張鹹卻狂做如故,還特地冷笑一聲。碧螺島主於叔初將兩人表情看在眼內,便狠狠盯張鹹一眼,管自歸座。

厲魄西門漸其實聽過宮天撫之名,並知他曾與朱玲在一起。但因陰陽童子龔勝沒說他十分厲害,又知他曾被龔勝先天一氣功所傷。是以除了奇怪他何能痊好得這麼快之外,並不重視他。至於那無情公子張鹹,則連名字也未聽過,更加輕視。

隻聽西門漸突然厲聲長笑,大廳屋瓦簌簌震動。群雄見此聲威,都為之失色。隻見他神速異常地掣出白磷鏨,劃起一道耀目白光,直取宮天撫。左手如奔雷忽發,疾擊無情公子張鹹。

宮大撫反手一抽,抽出支足八長的青玉簫,運足真力,倏然探點出去。叮地微響一聲,已點在敵人勢猛力沉的白磷鏨上。那邊廂的無情公子張鹹哪甘示弱,單掌平推,力拒敵掌。

砰地一響,彼此真力相交。厲魄西門漸臉色陡變,抵禦不住兩人內功,蹬蹬蹬連退數步,大廳中群雄都為之失色,紛紛起立。

朱玲早就站起身,她見到宮天撫消瘦了不少,心中又淒涼,又擔憂。隻怕他因憂傷之故功力大減。如今見他神威如昔,不由得眉尖一舒,大大吐一口氣。

宮天撫朗聲笑道:“張鹹且讓開,待我先拿這廝試手。”話聲末歇,青玉簫吞吐點戳,化出一片青光,籠罩敵人。無情公子張鹹見他搶了先著,不便以二攻一隻好退下。瞥見那宮天撫招數精奇繁複,竟然不在自己之下,不由得凝目尋思。

宮天撫由朱玲之處,深諳鬼母玄明教十三式之勁力,是以一上手,便以全力迫敵。他的招數俱是當今天下各大家派的絕妙招數,威力之大,令人咋舌。這一占了先著,但見簫影如山,籠罩住西門漸身形,使得對方的白磷鏨,也顯見軟弱無功。

群雄俱為之忽然色動,連鐵心大師和東海碧螺島主於叔初等人,都不禁起身細看。

宮天撫朗朗長笑,道:“西門香主最好請幾個助拳。”一語未畢,大門外飛縱人兩人,俱是身材高大,麵目凶悍。這兩人行動如飛,一式手持五十斤重的畫戟。原來竟是與厲魄西門漸齊名的白無常薑黃、黑無常薑斤兩兄弟。

這兩人天生有點兒渾愣,一衝入來,運戟如飛,齊齊夾攻上來。宮天撫以青玉簫硬接了兩記,心中微凜。已知今日自己過於驕傲,誇下海口。但鬼母絕藝的確不凡,這三人一旦聯手,威力陡增何止數倍。是以不但已處必敗之地,甚且有性命之虞。

形勢陡然大變,宮天撫由優勢而居下風,簫影圈子越縮越小,尚幸他的招數精妙無儔,雖然無力攻敵,自保卻仍勉強可以。朱玲緊張得冷開微涔,麵色如灰。她的三個師兄每一叱吒,她便駭得渾身發抖。

晃眼間宮天撫已支持了五十多招,形勢危殆異常。饒是這樣,群雄都因他神勇驚人而喝彩不已。驀然兩條人影迅如閃電般躍入戰圈中。都是空著雙手,動作如電,各各接了西門漸和白無常薑黃一招。

群雄懼駭愕交集,大廳中登時一片寂靜。那兩人敢情是少林高僧鐵心大師和東海碧螺主於叔初,怪不得空手便能接住西門漸、薑黃的辣招。

那碧螺島主於叔初生性驕傲自大,但見到那同時出手的少林高僧鐵心大師,卻也未敢輕侮。倏然左臂疾劃如劍,化開黑無常薑斤攻來的一戟,麵上卻微笑道:“大師好快!”

鐵心大師以少林寺百步神拳,呼的橫搗出去,迫退西門漸攻來的身形,也自含笑道:

“島主手法高明,老衲欽服。”

他們一齊出手,已足以叫天下群雄大大騷動,再加上他們無頭無尾的交換的這麼一句話,更令人迷惑。玄陰教大座的五位香主齊齊起立,一時努張劍拔,大有混戰一場之勢。

厲魄西門漸獰笑道:“兩位同時出手,竟是什麼意思?”

一麵說道,一麵用手勢阻止五位香主出手。於叔初尖聲道:“沒什麼意思,我們不過怕你仗著人多,傷了這個姓宮的少年,因而弱了玄陰教的名頭而已。”

鐵心大師含笑不語,似是默許於叔初代表說話。

這幾句話不但令天下群雄奇怪,連西門漸等也一時猜不出他們是否真心如此,但已不須發作,徒惹大敵,便頷首道:“兩位既是美意,那就請吧。”

宮天撫性情再傲,也不能堅持戰下去,便隨著於叔初和鐵心大師退開一旁。

無情公子張鹹已一躍而前,朗聲道:“西門香主等且慢歸座,可記得還有一個張某麼?”西門漸一聽此言,氣得切竅生煙,轉身方要發話,對方已長笑道:“張某如不先行動手,隻怕你們師兄弟們不一定會一齊上來。”言猶未畢,金光騰舞如龍,疾卷玄陰教三鬼。

他的招數迅疾如電,又毒辣無比,西門漸和薑氏兄弟不得不動手招架。這一來可就打開了,頓時殺氣騰騰,風雷之聲大作,數招之內,已令天下群雄聳然動容,敢情這個俊美公子,身上也負絕藝,每一出手俱是武林罕見的詭毒招式。特別是他的毒龍棒,可以變化為好幾種兵器使用。威力之大,乍看似乎比之宮天撫還要驚人些。天殘,地缺兩人對望一眼臉上露出訝色。

無情公子張鹹叱吒如雷,勇不可擋。三十招之內,兀目攻多守少。最奇的是他的招數中,居然不時夾有玄明十三式的妙著。三十招之後,形勢漸變。

朱玲一麵看著惡鬥中的張鹹,一麵又不住的瞟向宮天撫。有一次突然和他銳利的眼神相觸,芳心咯地一跳,趕快移開眼睛。無情公子張鹹招數之奇詭繁雜,端的不在宮天撫之下。

是以支持到六十招之後,這才開始顯出危殆之勢。

猛見人影連閃,戰圈中陡然多出三人,他們動作如電般分別染開玄陰三鬼攻出的一招。

無情公子張鹹透了一口大氣,淤目一看,敢情替他解圍的人,乃是以脾氣古怪聞名天下的星宿海天殘、地缺兩老怪。還有一人,又是東海碧螺島主於叔初。

這次西門漸的確怒不可遏,恨聲道:“你們三位是什麼意思?”

天殘冷冷道:“你們三人合力,縱然取了此人性命,也不覺得如何光鮮,何不暫時罷手,靜候你們的大敵到達。”

於叔初也道:“算啦,還有什麼好打的。”

厲魄西門漸雖然怒得幾欲發狂,但又明知這三人無一不是當今武林中頂尖角色。目下多事之時,的確惹不起,隻好壓住忿火,冷哼一聲,徑自回座。

大廳中一片嗡嗡語聲,大家都低聲交頭接耳,暗暗猜測前有鐵心大師、於叔初架梁,後有天殘、地缺和於叔初出手,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朱玲低垂螓首,耳聽張鹹回來的聲音,心中微動。暗忖他如坐在自己身旁,必將再惹麻煩。心一轉,便突然一溜煙走開。無情公子張鹹見她走開,大為訝異。但這時因眾目睽睽,都在注意著他,不便出聲叫喚,隻好怏怏落座。

朱玲心緒淩亂異常,忽有一人起身讓她坐下,她也沒加思索,坐了下去。驀然驚覺,抬目找尋讓座之人。隻見那人已走開,身量矮短而橫闊,落腳甚輕。正想不起此人是誰,忽聽身旁有人道:“他是我的好友屈軍,你大概已忘記了。”此人口音好熟,她回眸一瞥,敢情是德貝勒,他又微笑一下,道:“我想你大概還記得我,不過你卻越看越不似當日容貌呢!”

朱玲感到他身上有一種自然流露的尊嚴,以及充分自信。這種氣質使人在困窘中,特別生出一種安慰。她苦笑一下,道:“韶光荏苒,風塵憔悴,誰憐一枝零落向殘陽……”

德貝勒一向端凝厚重,但聽她說得如此淒涼,禁不住問道:“石軒中呢?他也不理你麼?”她既不承認,也不否認。德貝勒想起此生唯一所愛的珠兒,心中一陣惆然神傷,歎口氣,道:“悔海最多波瀾,最好看破紅與世遠隔。”

朱玲心弦一震,細細尋味他這幾句話。德貝勒又道:“可惜我們都太遲了一點兒,縱然在青燈黃卷之前,也難不緬懷舊事,愴然魂消。”她聽了又震動一下,唇邊泛起淒涼的苦笑。

大廳中語聲漸漸平息,不久已恢複平靜。大家都焦急的盼望石軒中快點兒出現因而也可見到名震天下的鬼母亮相。又過了一會兒,前麵的人群突然一陣騷動,紛紛起立。後麵的人因此無法不站起來,許多人還上了椅子。

朱玲和德貝勒一齊起身看著,隻見大廳正門處,出現了一位容貌俊逸、豐神如玉的美男子。他隻是在門口隨隨便便一站,姿態卻瀟灑之極。來此觀戰的人中,卻也有好些女性,她們這時都被這個美男子的風度所吸引,愛慕之心,自然而生。

朱玲微微呻吟一聲,嬌軀顫抖,雙腿軟弱無力。德貝勒睹狀已知來人必是石軒中無疑,定睛細看之後,低聲道:“真是一代英俠,光是這等儀容,已足以令人心折。”

石軒中見得在廳中人潮洶湧,心中微窘,但在這等大場麵中,他卻不能露出半點兒不安,當下向廳中拱拱手,朗聲道:“在下石軒中,今日來踐自訂的半月之約,不料武林朋友俱來助興,石茶三生有幸。”

厲魄西門漸大踏步出來,獰笑道:“家師一會兒即可開關,你且等一等吧!”

石軒中微微一笑,步入廳中。於叔初叫道:“石軒中可還認得本島主麼?過來,我給你引見一些朋友。”石軒中記得昔日曾被他迫得走投無路,但今日他居然拿自己如熟朋友,心中暗覺好笑,走將過去。

於叔初指著鐵心大師道:“這位是少林寺達摩院首座鐵心大師,還有這位是移山手鐵夏辰。那邊是星宿海天殘、地缺兩位老兄。”

石軒中彬彬有禮的向鐵心大師和鐵夏辰打過招呼,輪到天殘、地缺兩老怪時,朗聲笑道:“他們倆位早三年前已曾相識了,石某至今猶甚佩服星宿海的青竹杖法呢。”

天殘冷冷笑道:“等你會過鬼母之後,我們兄弟自會陪你玩兩手。”

九指神魔褚莫邪本是乍著膽子出來,這時見石軒中的對手,竟然還有與鬼母齊名的星宿海兩老,心中更寒。其餘的香主們如火判官秦昆山、雪山雕鄧牧等,都深知石軒中厲害,也不敢哼氣。隻有阮大娘麵上一片躍躍欲動的神情。

驀見人叢中出來兩人,一個是風流瀟灑的美書生宮天撫,一是華服英俊的無情公子張鹹。他們一出來,彼此卻先怒盯正好。石軒中一見官天撫,登時想起朱玲,心中微亂,幸而他定力極強,立即發覺自己在這等榮辱生死的關頭,絕不可動心。趕緊收攝住心猿意馬,朗聲笑道:“倆位也趕到碧雞山來,真是幸會得很。”

宮天撫搶先道:“石軒中,你當著天下群雄之麵,這次還能逃跑丟人麼?”

群雄一聽他口氣好大,話中之意,好似石軒中以往曾經在他手底逃跑似的,不由得盡皆駭然,石軒中尚未答話,大門外縱入一位少年英雄,麵上一團正氣,相貌忠厚端方。

這少年腳一沾地,已厲聲斥道:“宮天撫少發狂言,可記得洞庭湖君山山麓一戰,你倉皇曳甲遁走麼?”跟著麵向大廳群雄一揖,朗聲道:“小可史思溫,乃崆峒弟子,家師在此,小可不便多言。”

群雄一聽,這少年史思溫竟是石軒中弟子,然已能將宮天撫擊敗,這宗事果真駭人聽聞,不由得全場哄然。

朱玲在人叢後看得清楚,芳心一陣翻騰。一方麵為宮天撫在天下群雄之前失了麵子代他難過,就因為隻有她深知他的性情,驕傲無比,這樣失麵子法,真比殺死他還要更令他痛苦些,但另一方麵,她又為了石軒中能有個高明英勇的徒弟而高興。眼見石軒中神采煥然的含笑望著徒弟,她也不由得愉悅起來。這兩種不同的情緒,一齊湧上心頭,滋味十分奇怪,說也說不出來。

官天撫大喝道:“小雜種休得胡言妄語,宮某那天晚上情形特殊,豈足為憑。謂予不信,現下便可再鬥一場。”這幾句話雖然表白出他當晚何以輸敗之故,但亦不啻親口承認了曾一度輸給史思溫。

大廳中眾人俱交頭接耳,詫聲四起。德貝勒溫雅的對朱玲道:“你可得鎮靜些,不要叫人發生疑竇才好。”他不敢叫出姑娘兩字,隻好用你字代表。

朱玲低歎道:“我能鎮靜得住麼?”這句話又似歹問,又似回答。不過她也明白,自己的表情一定十分奇怪,故此德貝勒才會提醒自己。

這時石軒中已朗聲道:“思溫不得多言,到那邊坐著。今日之事,你完全插足不上。”

史思溫躬身應了一聲是,便退開去。

無情公子張鹹哈哈仰天長笑,道:“史思溫你的武功果真不弱,居然能把這位宮大俠擊敗。但本公子可得提醒你一句,便是切勿自傲自大,必須記住洞庭湖濱本公子活擒住你之事,哈……哈……”

大廳中群雄又一陣哄動,如果照這樣推論起來,宮天撫顯然還弱於無情公子張鹹。

史思溫本已退到一旁坐下,聞言勃然作色。立刻起立。石軒中已仰天一聲長笑,道:

“似這等口舌之爭,又有何益。那麼張鹹你那天晚上,不敢與石某動手,又作何解釋?”他們這麼一弄,有些人已搞不清楚了。

宮天撫冷冷道:“石軒中說得好,咱們在手底上分個高下最好。”

張鹹怒道:“石軒中你別以為本公子怕你。宮天撫你且等一等,本公子決要先將這廝擊敗,方始甘心。”

宮天撫作色道:“為什麼讓你先上,滾開”

無情公子張鹹大怒道:“你是什麼東西,竟敢罵人。”

這兩人兵器齊舉,眼看先要廝拚一場。石軒中自然含笑不語,樂得讓他們鬼打鬼去。座中突然縱出一人,身法奇快。跟著奪地一響,一道大紅長龍電卷而出,徑從宮天撫和張鹹之間穿過,直取石軒中。

此人出手奇快,那條紅色火龍又十分長,晃眼間已卷到石軒中身上,石軒中卻仍如未曾覺察。廳中群雄見有人突然偷襲,而石軒中仍未知道,不由得鼓噪起來。

那道血紅的火龍,原來是一條長達丈半的紅羅帶。方卷到石軒中身上,隻見石軒中身形如輕絮著風,跟著那條紅羅帶的去勢,直飄而去。這一手輕功,的確足以蓋古淩今,連那盡得猿長老真傳的飛猿羅章,也打心底佩服出來。

羅章當日在方家莊被官天撫打敗過,那時還以為是石軒中,輸得心中還有點兒不服氣。

是以聽說石軒中要鬥鬼母,便趕到碧雞山來,瞧瞧石軒中在第幾招上被鬼母擊敗。但宮天撫現身之後,他才知道自己張冠李戴,錯認杭州作汴州。現在看過石軒中這一施展輕功,直比之他的輕絮飄身法,尚有過之而無不及,因而佩服得死心塌地。同時也大為慶幸,慶幸那石軒中畢竟是俠義中人,沒曾幹那火燒方家莊,燒死莊中婦孺的卑鄙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