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生死千秋(1 / 2)

破依鉤樣小,扇逐漢機團。細影將圓質,人間幾處看。

甫嵩、閆長羽與秦禾三人舉起觚中美酒一飲而盡,詩語親自下廚置弄了幾碟菜肴,雖然原料普通,但經過詩語的幾番精心雕琢頗有鳳髓龍肝之色,饕餮珍饈之形,就連早已嚐遍天下美味的秦禾都不禁嘖嘖稱讚。

閆長羽自由好讀尚儒,道義禮法、左右尊卑自是十分遵從,原本一向喜好高談闊論、生性豁達的他此刻看起來束手束腳,每說一句話都要躬身施禮,謙遜至極,頗有幾分甫嵩過去在閆門中時的模樣。可是外表寡言少語,內心豪邁不羈的甫嵩可是一點都不買秦禾的賬,他一如既往的該吃吃,該喝喝,甚至對待這男不男、女不女的帝王秦禾一直都是冷眼相向,毫不理會,偶爾還會不時冷哼幾聲,以示不屑。

其實如今的神州大地早已是分崩離析、邦國珍瘁,北有戎狄壓境,南有蠻夷入侵,諸侯軍閥、大小江湖門派紛紛各自劃地圈城,擁兵自重,相互侵軋、紛爭,導致天下一片混沌不堪,隻是玄門劇變之後甫嵩、詩語與閆長羽三人遁入江南偏遠的崇山峻嶺深居簡出,不問世事,所以對當下的時局實是一無所知。

秦禾如柳細眉微微皺起,苦笑幾聲後兀自一觴一詠,淺酌低唱。其實秦禾雖然性格怪癖,一屆錚錚男兒相貌中卻七分嬌媚、三分傲慢,毫無帝王將相的威嚴之勢,但是處理起國家大事之時卻也是循規蹈矩、持法有恒,偶有不凡之舉,究其根底論來秦禾雖不是一代明主,卻也絕非亡國之君,怎奈祖宗王業積怨甚深,初一登基的秦禾意圖以德治天下,哪知受慣了壓迫百姓乍一見此情形非但不領情,反而爭相帶頭作亂,或是不繳納錢糧賦稅、或是幹脆自立門頭,做起了山大王。

其實秦禾也自知並非帝王之材,時常暗自空想若不是生在帝王之家,而是做一名富商家的紈絝子弟,那該有多好,現如今祖宗基業敗於己手,重又想來不禁黯然神傷,又痛飲下一觚辛辣的烈酒,以安撫心中撕裂的傷痛。

“玄門一滅,中原腹背受敵,花家軍雖勢大,但終究獨木難支,金袍將花罡死後新上任的統帥花滸似乎也有自立之心,數日之間戎狄已將戰線推進了數十裏了。”說完,嬌媚的秦禾潸然淚下,淚珠混著醇酒“咕咚”一聲,盡數下了肚。

一聞‘玄門’、‘花家軍’等字眼後,甫嵩與閆長羽不禁眼前一亮,好在詩語正在廚房忙碌,並沒有聽到,閆長羽抱拳拱手作了一揖,恭敬的問道:“皇…秦…秦老爺,可否細細說來?”

秦禾鬢發散亂、妖態百生,醉酒之後更是麵頰樸紅,單看麵貌實難分清是男是女,隻見他愴然歎道:“登基之後我便遣散了朝廷軍中強征硬擄來的士卒,既不甘心為國賣命,又何必徒耗錢糧養著他們,倒不如給他們一些路費,回家去罷。事前我曾設想假若如此做,至少保留一半的士卒是沒有問題的,怎料…怎料…是我太過自信了,軍中十亭中走了九亭,百萬護國大軍半月之內隻剩下了七八萬,兵力驟減不說,庫中存銀也發放一空,其間我有心反悔,可是帝王一言九鼎,如若突然抵賴…恐怕,嗬嗬,恐怕那些士卒當時便要操起矛弩刺向我了。”

秦禾似醉如癡,幽幽的望向麵如白紙、眼神空靈的甫嵩,淡然一笑,繼續說道:“之後的秦家王朝便是搖搖欲墜、支離破碎了,戎狄、蠻夷聞訊突然發起猛攻,若不是北方的花家軍與南方的玄門鼎力相助、拚死抵抗,中原大地早就被外族侵占了。可就在半年之前,當時的花家軍統帥‘金袍將’花罡突然失蹤,數日之間好似人間蒸發一般,消失得無影無蹤。而後一日中不知何人所為,大半玄門精銳、閆門弟子與花家軍士卒連同‘金袍將’花罡一起,驟然慘死於滄定城中,屍橫遍野、血流成河…又過了大約半月有餘,就連玄門都覆滅了…據傳聞整座玄門幽穀盡數化作了一片焦土彌漫、腐臭四溢的廢墟…自那以後,東南方的益州、交州接連失陷,花家軍也節節敗退,眼見秦家王朝大勢已去,朝中官員走的走、逃的逃,眼下滿朝文武連同君王,都在你們眼前了。”一語言畢,秦禾早已是淚如雨下,他滿麵愧疚的望向十數名誓死相隨的文武官員,舉起手中銀觚行了一禮,終於忍耐不住,伏在桌上嚎啕大哭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