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寧佑仍是充耳不聞,忽然驢頭不對馬嘴地來了一句:“晉王突然病亡,是不是與此事有關?”
此言一出,聞者駭然大驚。那哥倆其實私下裏也就此事討論過,亦聽說過朱元璋下口諭訓斥過晉王。甚至於私下裏還欽佩過皇帝料事如神。
的確,燕王是何等審慎警惕之人,便是他手下人擄了王寧佑,又豈會容他一個手無寸鐵的書生輕易逃脫?更遑論泄露了家徽被他看見。所以結論隻有一個,有人刻意栽贓陷害。其中最有嫌疑的,正是晉王,更何況晉王原本就有謀反的前科。
“難道二位大人到現在還認為,晉王是那幕後之人?”王寧佑表現得極其驚訝。
“難道不是麼?”登豐縣令不如他哥哥城府深,當即反問。
王寧佑那裏還未開言,城府深的大哥忽地恍然大悟:“難道說,這還就是燕王設的局?”
“八九不離十了。”王寧佑如是答道。
那大哥越想越後怕,情不自禁打了個冷戰:“燕王果然是燕王,真真是好手段,竟將先帝也算計了進去。原來晉王竟真的是病了,原本就在病中,再被先帝的口諭一嚇,便徹底地沒救了。噝——阿弟,你說先帝得知晉王的死訊以後病重,是不是他老人家也想通了這一層,曉得自己怪錯了晉王,這才氣急攻心加重了病情?”
經他這麼一分析,登豐縣令旋即後知後覺地一拍掌:“是啊,大哥,這完全有可能啊。照這麼說,燕王是真的有反意?難怪先帝明令,不許藩王回京城吊喪。這是怕燕王他們逼宮啊!”
王寧佑適時地接話:“便是不許藩王回京又如何?要反的,遲早會反。這龍椅指不定由誰來坐。”
登豐縣令看了看哥哥,哥哥也看了看弟弟。二人心照不宣。不錯,如今大局未定,他們還真的是不能輕舉妄動。倘若現在把聚寶盆獻給新帝,萬一沒幾年燕王奪了天下,他們不就是畫虎不成反類犬麼?
“豈止如此?不要忘了,這整件事都是由二位大人所起,也是由二位大人稟報與先帝知曉。燕王與二位大人的梁子早就結下了。”王寧佑暗戳戳地補刀。
這一刀補得恰到好處,那哥倆臉色全變了,冷汗流了一身。燕王可不是新帝朱玟那種好相與的,倘是他當真奪位成功,隻怕他倆真就沒有好果子吃。
王寧佑察言觀色,明白他們的計劃已經成功了一大半,就差這最後一步了。越是到最後,越是不能掉以輕心。他不著痕跡輕輕吸了一口氣,將要說的話又在心裏過了一遍,這才開口道:“二位大人,我有一句話,不知當問不當問?”
又是弟弟看哥哥,哥哥審視著王寧佑,片刻後才答道:“你有什麼話,但問無妨。”
王寧佑道:“事已至此,不知二位大人預備如何處置我與我娘子二人?”
他這一問,良久沒有得到回答。那哥倆也正犯愁呢。殺是肯定殺不得的。隻能暫時監禁著,端看最後究竟是誰能坐穩金鑾寶殿上的那張龍椅了。怕就怕,夜長夢多,兩個大活人,可不是那麼容易藏的。
王寧佑開始最後的攻心計,狀似猶豫不決地:“倘若——倘若我將聚寶盆獻給二位大人,二位大人能否放在下和賤內一條活路?”
這句話著實出乎了那兄弟二人的預料,一時間麵上驚詫意外心動猶疑,各種表情都有。
王寧佑趁熱打鐵:“倘是燕王真的反了,天下必然大亂。二位大人若是得了聚寶盆,進可獻寶於上立下大功,退可尋一安穩之所隱居田園。這筆買賣,對於二位大人來說,怎麼算都不虧。”
打蛇打七寸,王寧佑的這番提議算是說到了那哥倆的心窩子裏去,二人均是心下大喜,當哥哥的卻是故作沉吟,半晌才道:“也罷,我就當為後世子孫積陰德,你要是真的肯交出聚寶盆,放你夫妻離開也不是不行。”
他原以為王寧佑會大喜謝恩,哪曉得對方卻是滿懷戒備與懷疑。“大人此話當真?你們當肯放過我們?”
“當然是真的了。不管有沒有奉了皇命,說到底,我們求的不過是物。倘是東西到了手,我們也不想再添殺孽。”這時候登豐縣令已經完全了解哥哥的想法了,當下搶著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