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安靜,沒有月光,卻有螢火,低低點點在路邊的樹叢上飛舞。
道路越走越熟悉,她的臉則越來越凝重。直到小車停在那扇熟得不能再熟的鐵門前麵時,隻見茉莉皺住眉頭,緊緊咬住唇瓣。
“為什麼要來這裏!”她握住拳頭。
“因為你想回來。”
“我沒有!”她大叫,不肯承認,“我不想他們。”
他拍了拍她的頭,安撫地用唇碰碰她的額頭,“別騙自己。再恨他們,再怪他們,想想翩翩。”
恨著翩翩深愛的Maman和爸爸,最傷害的是翩翩。
茉莉窩在他肩頭哭了好一會兒。
雲澈下車,從後座椅上拿出禮物。是鋼筆和大衣。
“是你去敲門還是我去?”他問。
“雲澈,我,我不知道該和他們說什麼?”
“見了麵自然就知道了。”
她還是搖頭,眉頭緊緊鎖在一起。
“你這優柔的性子,我去找他——”
“不不不,讓我去!”她下了極大的決心,“你不知道,自從受傷以後,表哥像變了一個人。他不再是以前的他了。他有時候……很可怕。”
月光下,她整個人都在顫栗。
他抱緊了她,一下一下,輕撫她柔滑的背脊,直到她整個人緩和下來。
“你可不可以?”
“嗯。”她握緊他的手貼在臉上,“為了你,為了翩翩,我不會再逃避。”
“好。”
他牽著她的手一直將她送到大門前,“有什麼事,就大聲叫。”
茉莉勉強擠出一個笑容,試圖安慰他。
他們摁響了門鈴,隔了很久女傭麗麗才從裏麵出來。
“Jasmine!”她驚訝地喊道:“謝天謝地,你總算回來了!天知道,你不在的時候,這個家裏發生了什麼?你能回來就太好了,我正準備回大馬去,這裏我是再呆不下去了!”
“這麼晚嗎?麗麗。”
“是的!”麗麗大聲說,她扯著茉莉的手穿過幽暗的花園,徑直往屋裏走去。剛一進門,茉莉就差點被門口的行李箱絆倒。她踉蹌一下,穩住身體。
“喔!感謝上帝,這裏就交給你了!”
“麗麗!”
“再見,Jasmine!不,希望我們再也不見!”她飛快地掄起箱子向花園外跑去。任憑茉莉在身後如何喚她也不回頭。
“天啦!”茉莉低歎,跺腳。回頭再看這熟悉的家,沒有開燈,客廳裏暗暗,借著淡淡色的月光。看得到的地方滿地狼藉,衣服、餐碟、書本、紙筆、毛巾……窗前立著一架輪椅,上麵坐著一個嶙峋的男人。
他正對著敞開的窗坐著,屋外風景一覽無遺。
易謹行低嘲的輕笑一下,淡淡地說:“他送你回來的嗎?”
茉莉咽了口口水,艱難地點點頭。“你還回來做什麼?”他輕飄飄地說,然後古怪放肆的笑,邊笑邊狠狠拍著輪椅,乖張地說:“你這個紅杏出牆,拋夫棄女的惡毒女人還有臉回來!你把我的女兒帶到哪裏去了,你把她還給我!”
茉莉臉無血色,震驚於他的顛倒黑白,大喊道:“易謹行,翩翩不是你的女兒!”
“胡說!她怎麼不是我女兒,她叫我爸爸!”
“不是!她是——”
“住嘴!”他憤怒地轉過輪椅,抄起身邊最近的物件向她扔過去。
瓷杯打在茉莉額頭,她疼得腦子一片空白,耳朵嗡嗡作響。
“翩翩是我女兒,是我女兒,是我女兒——”易謹行嘴巴不停說出這句話,像困獸推著輪椅在屋裏轉悠。
茉莉捂著額角,痛苦地問:“碧雪呢?”
“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死了,死了,死了吧,哈哈哈,哈哈哈——”他瘋狂地抓起能抓到的一切東西向茉莉砸去,“滾、滾、滾——”
“易謹行!”
“不要叫我!”
易謹行坐在輪椅向她筆直衝了過來,茉莉聲音淹沒在他揮來的拳頭中。
茉莉正感到絕望,不知怎麼辦的時候。上官雲澈適時趕了過來,他一腳踢飛了瘦弱的易謹行。忙把茉莉護到懷裏上上下下檢查,“怎麼樣,有沒有傷到哪裏?”
“沒有。”茉莉強忍著身體的痛。
“哈哈,哈哈哈——”易謹行扭曲地笑著,拖延著無力的雙腿費盡全力爬到輪椅上坐好。他喘著粗氣,傲慢地看著兩人,“上官雲澈,我們又見麵了。哈哈哈——”
“是的,易謹行,我們又見麵了。”雲澈強忍怒火,真恨不得一拳揍扁了他。他輕聲對茉莉說道:“你到車上去等我,這裏交給我來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