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麵是什麼聲音?”
養心殿內德宗皇帝疲倦的躺在床榻之上,聽見皇城外偶爾遠遠傳進來的吵雜聲,睜開渾濁的眼睛詢問著身邊的人。
“回皇上的話,城外不過是一些看熱鬧的聚會,皇上不必太過在意,老奴這就去差人將他們驅散。”裴齡弓著腰顯得十分恭敬的答道。
“嗯……”德宗皇帝勉強仰著頭應了一聲,然後裴齡便轉身向身後的一個小太監使了眼色,那小太監領了命就縮著腦袋一溜煙的小跑出了養心殿,過了一會兒,皇城外那遠遠的吵雜聲便逐漸消失了。
說來也是奇怪,自從一年多前德宗皇帝下令將潯陽公主送去道觀,不過十日就忽然突發重疾一直到如今都未曾下過床榻,更不要說是上朝之事已由東宮代管。
德宗皇帝睜著渾濁不堪的眼睛盯著床帳,眼神迷離,口中時不時的喘著氣,那樣子旁人看一眼便就曉得已是病入膏肓,命不久矣。
裴齡看著德宗皇帝這副模樣,心下頓時感慨萬千,又有誰能想到一年多之前他跟在王希遷身邊的時候,德宗皇帝還是龍體安康,如今這情形瞧去怕也是馬上要西去了。
“裴齡……裴齡……”德宗皇帝顫顫巍巍的舉起布滿皺紋的手向裴齡伸了過去,裴齡見狀趕緊走上前將德宗皇帝的手握住。
“老奴在,陛下有什麼事盡管吩咐。”
“傳兵部郭尚書……到養心……殿”德宗皇帝廢了好大的勁才將這句話說的完整,說完便接著又開始稍稍的喘氣。
“是,老奴這就去傳郭大人。”裴齡接了旨,眼神暗搓搓的一變接著就乖乖的退了出去。養心殿外
“郭大人,皇上傳了旨說是要見您。”裴齡從養心殿裏退出來以後,就走到台階下郭尚書的身邊恭敬的說著。
郭尚書聞聲轉過身來,搭眼瞧了裴齡一眼,“等殿下來,我就和他一同進去。”
他自是知道這裴齡在宮裏幫了李淳多大的忙,一向不怎麼正眼看人的他今日說話也算是客氣了些,裴齡聽了直起背像是瞧不見周遭其他的大臣一樣,看著郭尚書道:“殿下不過半個時辰就會進殿,郭大人協助殿下這麼久,理應同殿下一起進殿,應該的,應該的。”
郭尚書瞟了一眼裴齡,又掃了掃周圍的大臣,他心裏自然是明了這些話都是說給那些在暗地裏還準備蠢蠢欲動的人,想要再借此機會麵見聖上弄些動靜出來,裴齡看著這些不知好歹的人心下當然是要警告一番。
郭尚書不再說話,同裴齡站在殿外和其他大臣一道靜靜地等著,今日聚集在養心殿的有像郭尚書這樣一心幫助過李淳的,自然也有私下不滿廣陵王兵亂一事,他們聚集在一起想要找到機會麵見德宗皇帝抓住一切機會彈劾李淳。
差不多近由半個時辰,遠遠的便有銀色的隊伍齊齊的朝著養心殿前進,等李淳帶著一支數十人的軍隊走近時,那些想要彈劾他的人頓時變了臉色。
“賊子!這裏可是皇上的養心殿,你怎敢帶著軍隊和武器進到這裏?!你就不怕掉腦袋的嗎!”人群中有一個個子矮矮的大臣忽而對著李淳說道,他的身形肥胖,因為情緒太過激動圓潤的臉頰一時竟變得漲紅了起來。
隻是李淳還沒有開口,那位大臣忽的瞥見了立在他身旁的慕清,作祟的聲音又大了起來,“好啊!你居然還將這個突厥的雜種接回了長安!你這是公然和陛下做對!大家看看!這廣陵王到底是何居心!”
“帶刀進殿,還將陛下重罰的突厥雜種接到了皇宮!他這豈不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東宮果然沒有一個好東西!”
那位大臣說完,立於他身側的大臣們紛紛議論了起來,看著李淳和慕清的眼神瞬間也變得十分不友好,這些人對於舒王府的倒塌心中存有太多怨念,原本舒王李誼離那太子之位隻有一步之遙,眼下這一切都被李淳親手捏了個粉碎,所以他們抓住一切機會想要出聲滅滅李淳的威風。
而德宗皇帝的養心殿前,無疑是最佳的地點,礙於德宗皇帝,他們覺得李淳說什麼都不會胡來,因此才有了剛剛那位大臣肆無忌憚的說的那些話。
李淳聞言轉過身,獵獵的冷風將他銀色的戰袍揚的翻飛,俊雅的麵容上方才還帶著些許溫度,此刻卻已是冷若冰霜如同昆侖山上那一汪冷徹的湖水,他微微抬起頭,如墨的眸子折射出一股寒芒,他盯著方才講話的那位大臣緩緩道:“你說什麼?”
受了李淳的挑釁,那大臣自是心有不快,看著身邊那麼多的人,他心下一決高喝道:“廣陵王帶刀進殿,還將陛下重罰的突厥雜種……!”
隻是他的話剛剛說到一半,便再也接不出下句了,說時遲那時快,隻見李淳冷著眸子拔出了腰間的佩劍,一劍狠狠刺進了那名大臣的嘴中,那大臣嗚嗚咽咽的說不出話來,汩汩不斷的鮮血從他的嘴裏不停地往外冒染濕了他身上深綠色的朝服,接著在他驚恐的眼神中李淳微眯著眼睛將長劍橫著一劈。
‘劈啪——’一聲悶響,隻見那名大臣的腦袋就被劃成了兩半,他白花花的腦漿和鮮紅色的血倒了一地,隨後那名大臣的身子一軟便毫無聲息的撲倒在養心殿前的地麵上。
接著跟在李淳身後的銀甲軍齊刷刷的拔出武器將方才圍在那名大臣身邊的其他人都包圍了起來。
“你們誰,還對本王,對本王的妹妹有意見?”李淳的聲音很冰,像是冬天裏凝結在屋簷上的一層冰錐,讓人的心裏直打哆嗦。
沒有人再敢吭聲,李淳的話音一落,他們趕緊跪拜在地上不再言語一聲,那些人頓時一個個抖得和篩子一樣,大氣再不敢出一下,一時間養心殿前又恢複了一片平靜。
楊真掃視了一圈跪拜著的眾人,不屑的移開了目光。裴齡瞧著這些到現在還還看不清局勢的人,心下覺得可笑,都到了如此境地,這些人還在做什麼黃粱大夢,奢求個什麼勁?
“殿下,可以進殿了。”裴齡一邊說著,一邊恭恭敬敬的朝著李淳行了禮,李淳轉頭對著郭尚書點了點,隨後拉起慕清的手一起跟在裴齡身後入了養心殿。
“皇上,郭大人到了。”裴齡弓著腰走到床邊諾諾的喚了德宗帝一句,德宗皇帝便睜開了渾濁的雙目說道:“快……扶朕起來。”
裴齡上前將德宗帝扶了起來,德宗帝剛剛坐正身子就瞧見了一身銀甲的李淳,他的神情一瞬間變得有些可怖。
“來……來人!把這個亂臣賊子……拿……拿下!”德宗皇帝說完這一句,就拚命的喘著氣咳嗽,隻是養心殿內沒有一個人執行他的命令,有的隻是一片沉寂。
“你們……都聾了嗎?!”德宗帝喘的更加辛苦了,他渾濁的目光此時也是布滿了血絲。
“都這麼久了,皇爺爺還是不愛惜自己的身子。”慕清瞧見德宗帝這副模樣,心裏也說不出來是什麼感覺,她淡淡的吐出這句話然後從李淳高大的身後走了出來。
德宗帝的目光在看到慕清的時候,瞬間瞪得大了,他的表情十分驚訝,隻是那份驚訝轉瞬即逝,下一刻德宗帝的臉上變得有些抓狂,“潯陽?!潯陽?你怎麼……你怎麼……”
“怎麼活了是嗎?”慕清看著德宗帝那一副扭曲的麵容,心底不禁冷笑了一下,“潯陽辜負了皇爺爺的希望,沒有就那樣乖乖的去死呢,您是不是很失望啊?”
德宗帝的臉色也刷得變了,抬起手顫抖的指著李淳和慕清,怒道:“你……你們……反了?反了不成?”
“您下旨屠盡崔氏一族那一天起,就應該料到今日的局麵。”李淳雙目冷視著德宗帝,一字一頓道。
“陛下一意孤行想要廢除太子李誦,另立舒王,卻未想到此事遭到國師李泌的反對,您深知天意難違卻還是同舒王密謀,為了說服李泌,您命人模仿朔州刺史崔愈衡的筆跡,偽造密信,誣陷崔愈衡通敵叛國,派人暗中來往朔州和隴州。”
“閉嘴!……閉嘴!”德宗帝聽不下去了,他渾身上下抖得如同篩糠一樣,用盡全身的力氣嘶聲大吼,“來人!……來人!把他們給我拖下去!關進大牢!……關進大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