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輸家(1 / 3)

宋承明離開時已經是醫院快要熄燈的時候。他隻在衛碧的房間裏停留了半個小時,叮囑了她一些注意事項,臨走前路過病房外的座椅,又神色複雜地望了秦則寧一眼。

秦則寧如同雕像,靜坐在病房外,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直到所有人離開,他終於把頭埋進了膝蓋裏,急促地喘息了幾口氣。

——三年前火災,傷勢嚴重,險些失明。

——醫院禁止拍戲,她偷偷轉院,為了公司的危機硬生生扛著病痛連續參與拍攝。

——三年病情反複,平均每一周都有半天時間的會診,卻瞞過了所有的媒體。

——自去年開始來因為瘋狂的輿論壓力更加減少會診次數,導致眼傷急劇惡化。

——40%失明率,80%後遺率……

在她麵臨著失明的危險咬牙支撐著的時候,他做了什麼?

醫院的過道夜晚寂靜而又寒冷。秦則寧僵坐在病房外,感受著每一秒時間流走帶來的淩遲。

他剝奪她的全部成績,逼她離開她為之奮鬥了十年的環球影視,甚至……甚至在她名譽毀於一旦之際,他都因為自己不可告人的秘密而選擇冷眼旁觀。

他不敢想象,這一年來她到底經曆了什麼。

被放棄,被誤解,被逼迫……

而他……又做了些什麼?

*

淩晨時分,醫院的病房裏已經熄了燈。

衛碧時分慶幸自己是在了這時候轉醒的,眼睛上的疼痛已經減輕了許多,視野也變得清晰了一點。她能看見窗外朦朧的月光,以及月光下斑駁搖曳的樹影。

“如果沒有這一次的意外,你是不是打算永遠不提起這件事?”忽的,床邊的黑暗處,秦則寧的聲音響起。

衛碧嚇了一跳,思維一時間仍然一團漿糊,呆坐在床上。

她看見黑影緩步到了床前,俯身向前。

然後,她額前的劉海被輕輕撥開了,冰涼的觸感從相抵的指尖傳來,仿佛要浸潤透她的頭骨。

“阿碧。”秦則寧輕聲歎息。

他的身上還依稀留有著海洋的潮濕,他靠近她,撥開她兩頰的發絲,冰涼的唇落到她的眉心。那是一個輕柔的吻,從眉心輾轉至眼睫,最後停留在她的唇上,他的指尖滑入她的發間,冰涼的氣息一點一滴滲透進五髒六腑。

衛碧的意識仍有些模糊,有那麼一瞬間,記憶混亂了失控。她的思維仿佛被抽空,靈魂漂浮在高處,冷眼看著床下呆若木雞的自己與秦則寧。那些埋葬了很久很久的記憶如同沙漏被反轉,一點一點地重新鮮活了起來。每一顆沙粒拚湊成過往,相反的次序拚湊出同樣的畫麵,曾經有多麼美好,如今就有多麼荒誕。

“……阿碧?”

秦則寧的聲音帶了一點點顫意。

衛碧恍然回過神,看見近在咫尺的秦則寧,劃過腦海的是一些漫無邊際的思緒——為什麼他要存在呢?如果他不存在,如果沒有秦則寧,此時此刻的曲欣衡又會是什麼樣子?最起碼……不會時時刻刻擔心自己變成一個瞎子吧?

月色冷淡,衛碧蜷縮起身體,閉上了眼睛。

秦則寧久久沒有出聲。

就在她以為他已經離開的時候,房間裏響起了他低沉的聲音。

“我……很多年前,做了一個草率的決定。這些年,一直很後悔。”他的指尖劃過衛碧的額頭,幾乎是用氣息在出聲,“為了掩蓋它,我不折手段,無所不用其極,我……真的很害怕。可是阿碧,我知道,很可能我快藏不住這個秘密了……”

“秦則寧,我不恨你辜負我的感情。”衛碧發現自己的聲音沙啞得像是幹涸的井,她停頓了片刻,才緩緩道,“可是我非常憎恨你你毀了我的所有努力,我……好不容易有了想要的東西,你把它毀了。”

秦則寧的身影顫了顫,越發僵硬。

衛碧把頭埋進了被窩裏,再也沒有開口。

——你知道我們最害怕什麼嗎?

秦則寧腳步遲緩,一步一步踏出病房,在病房外的輪椅上坐了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