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不去猜到底是哪個。到了榮福堂,先把老太太留下的還沒來得及收拾的舊仆集合起來。
格外看不順眼的就打板子,其餘的人扣月錢。就是想找個管事的婆子出來免了她管的差事,一時竟沒找出來——她當家都半年了,改換的管事早就換完了。榮福堂裏剩下的寥寥幾個體麵些的媽媽和丫鬟,又在昨日料理幹淨了……
看著底下零零落落幾個或笨或拙的仆人,鄭氏很覺得自己金笊籬拌豬食,白瞎了排場。
訓話訓得也就沒那麼痛快。
“我嫁到柳家八年,還是頭一次知道天下有這種醜聞——待字閨中的小娘子說不見就不見了,你們伺候得好啊!所幸這回是跑到她四叔家,這萬一是跟什麼烏七八糟的人跑了,或是被什麼烏七八糟的人給拐去,祖宗的臉還要不要了?!”
“老太太菩薩心腸,能饒得過你們的就都饒過了,把你們一個個慣得無法無天的。我可沒這麼好的涵養!從今日起,但凡我當一天家,再有偷懶耍滑、背後藏鬼、攛掇帶壞主子的,仔細你們的小命。”
她說得沒勁,底下聽的人也木訥。鄭氏心煩的揮手,讓他們各自下去領罰。
而後她才帶了個心腹,進了雲秀屋裏。
這並不是她頭一次到雲秀屋裏。前年她一度想把雲秀接回正院兒裏去,為了跟雲秀和解,曾屈尊紆貴親自到雲秀房裏看過她。
屋子裏旁的東西她記不大清了,光記得雲秀從多寶格上取了枚琉璃寶瓶,要插梅花——她之所以記得那是梅花,是因為那梅花枝在瓶子裏固定不住,雲秀折騰了好一會兒,最後從韓慎之送她的寶石匣子裏抓了把寶石和籽玉,丟進去裏當培土。一把不夠,就幹脆把一匣子全倒進去了。
鄭氏當時就熬紅了眼睛。
她給雲嵐打個貴重些的寶石瓔珞,柳世番都會隨口提醒她,“給大丫頭也打著,別讓老太太心裏不痛快。”
雲秀手頭這麼多寶貝,怎麼就寧肯這麼糟蹋了,也不記著分給妹妹們一把?
瞧她那股子張狂勁兒!鄭氏想到就恨得咬牙。
刨去這些寶石珍玩不算,鄭氏合計著雲秀手頭起碼還有百八十兩金子。
光從韓家和令狐家收到的年節賀禮,就得這個數——她年紀小,還禮的事自然有老太太處置,花不著她的。
今天不把這些東西抄出來,鄭氏就出不了這口氣。
但一進屋,鄭氏的眼睛就有些花。
那隻裝了寶石的琉璃瓶依舊好整以暇的擱在桌子上,裏邊養得依舊是梅花。梅花枝下蔭著枚琉璃小魚缸,花瓣零落,驚動水中幼魚。那琉璃魚缸底下鋪著的,也是五色斑斕的寶石籽。
……雖說她賭誓非抄出來不可,但雲秀竟真把東西大大方方的丟在這兒,鄭氏還真有些回不過神來。
她遲疑上前,瞧見早先盛放寶石的小木匣子也隨意擺在一旁,匣子口開著,底下剩的幾枚碎寶石正映著日光,棱角出閃著璀璨的光。
——那寶石比頭一次見時,好像更剔透澄淨了。
鄭氏的火氣一時竟壓下去了。
雖心底微不可查的角落,也有個聲音在歇斯底裏的大罵雲秀蠢材、假清高……但她確實暫時被珠寶的光芒給迷住了。
“……給大姑娘收拾收拾屋子。”鄭氏說,“她這是在守孝!不該擱在屋裏的東西,都給我收走!”
八桂堂,雲秀這邊。
進出空間也是有規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