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還熙熙攘攘的庭院此刻寂靜無比,仆從麵容嚴肅,有序的帶領每人抽簽、分組,不過片刻,便見庭院之中排列的整整齊齊的五列長隊。
雲洛看似低眉垂首,眸光卻在周圍之中逡巡,散漫卻又能精準的捕捉住人群中明顯不凡之人。
“唔,清河崔氏今年也有子孫入內求學了,還有姑蘇藍氏,安陵金氏,一個以清正傲骨聞名天下,一個以奢侈華麗攬盡風光,一個積蘊深厚,隱世貴族,翻手為雲覆手為雨也不為過,這樣的三大氏族,若是真成功碰麵,再擦出點什麼火花,可就有意思了!”
思緒之間,原本長長的隊伍悄然之間已經縮短至將近一半,雲洛抬眼,這才發現周圍人麵色較之開始更為蒼白。
心思急轉,雲洛安靜跟隨著帶領自己的仆從進入室內,目光停留在書案後端坐的玄衣人影一瞬,微微頷首,從容落座。
在未曾見到試題的時候,雲洛雖然自信自己的能力,卻也不由得忐忑幾分,畢竟文采智慧之類,往往天外有天,而目光落到宣紙上的一瞬,雲洛瞳孔猛地一縮,反而開始思量如何“不露聲色”的作答。
宣紙上之題目與初試不同,不考文理作答,而是考察致知之道,偌大的考卷上,隻零星排列幾個文字,“衝州大旱防治之道”
雲洛此刻不知該哭還是該笑,隻因為衝州大旱便是她短短的相國之路上的第一塊裏程碑。兆文帝十六年,衝州大旱,那是雲洛第一次真正目睹人間慘象,“散吏馳驅踏旱丘,沙塵泥土掩雙眸,山中樹木減顏色,澗畔泉源絕細流”豪不誇張,萬裏土地幹涸,牲畜植被渴死而亡,百姓食樹皮草根,背井離鄉跋涉千裏逃難,一時間混亂不堪。
時值雲洛上任之際,臨危受命治理衝州大旱,雲洛看遍慘象,晝夜不眠,查閱古籍考察實地,博古通今尋求良方,曆經月餘,成效卓然,安平民、定國邦,以雷霆手段震懾地方官員,朝野嘩然。這也是第一次,遠在金川的鍾鳴鼎食之家們開始正視起這“一朝飛黃騰達”的年輕丞相,奠定了未來幾年朝野局勢變革的基礎。
雲洛目光悠遠,回憶起當初的自己,一時間物是人非之感油然而生。那剛剛步入政壇略顯稚嫩的自己,麵臨著地方和京都盤根錯雜的複雜勢力,看著滿目瘡痍的土地,僅僅憑著一腔熱血雷霆出手,幸而不辱使命,而當初的治理之道,更是幾日未眠摸索而來,有效控製旱情,預防更大的瘟疫爆發。
深吸一口氣,雲洛眸光洶湧,麵上卻是分毫不顯,纖細而不失美感的手腕微揚,自成一派風流的文字落於紙上,“善為國者,必先除其五害,務民於農桑、薄賦斂、廣蓄積,災害之中,自當修堤梁,通溝澮,行水潦,安水臧,以時決塞,歲雖凶敗水旱,使民有所耘艾……”
雲洛胸壑洶湧,一時之間竟辨不清這到底是試探還是單純的巧合,眸中厲光閃過,唇角微抿,手下卻是毫不猶豫,“嗬,是龍潭或是虎穴,一闖便知!”
憶及當初,雲洛恍惚間又想起,當初在受大魔王壓迫時曾無意之間翻到堆放在犄角旮旯中的手跡,字體一如他的人狂放肆意,而內容粗粗看下去仿佛與常規的治理方法別無二致,細察卻抽絲剝繭、麵麵俱到,令人心驚,較之雲洛自己思考出的治理方法,更為成熟睿智。
那也是雲洛在接觸到傳言中“權勢滔天”的兆國攝政王之後,第一次對自己心中的印象產生了懷疑。
“權者,智也”枯坐一夜,雲洛端坐於書房之中,終於喟歎一聲,為著那角色人影提筆落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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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最後一字落下,雲洛由仆從引著安靜踱出房門,無視眾人或好奇或驚懼的目光,腳步絲毫不停留,向著自己的住處走去。
此刻的雲洛迫切需要一個安靜的環境捋清自己的思路,今日之事,不知是隱於濮灃書院中的暗爪有意為之亦或是單純的巧合,然而,無論是哪種情況,都不令人樂觀。
安安穩穩默默無聞秘密行事亦或是攪弄風雲反其道而行之,雲洛邁步,卻對自己定好的計劃產生了猶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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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室內
一紅衣人影盤膝端坐於床榻之上,眸光散漫,發絲微微淩亂,起伏的衣料下露出點點瑩白,仿若上好的凝脂玉,令人想不顧一切的一探究竟,麵上帶著幾分初醒的懵懂,卻令得絕豔的麵容更顯誘惑。
伴隨著“吱呀”一聲輕響,公冶昶微微轉頭,見到熟悉的人影,這才擺脫石化狀態,飛一般闖入來人懷中,麵上委屈之色稍露,在碰到雲洛緊皺的眉頭時又硬生生的憋了回去,輕聲喚道,“阿洛”
望著麵前絕美而純稚的麵容,雲洛自內心深處竟驀然產生一股衝動,繼而自嘲一笑,“真是見鬼了……”
方才她竟然覺得,風雲詭譎暗湧流動中,身邊唯有這人,才是毫無保留真心相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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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雲洛在位期間的事跡,參考卷二
為以後的小甜餅和麵啦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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