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笛的人是個清秀、幹淨、白衣翩翩。玉樹臨風的少年人。
他橫笛吹奏,踏雪而來,竟似一葦渡江,飄然而行。
行到橋頭,停了一停,拔了一根修竹,連著青青竹,繼續前行,然而笛聲未止休過。
蓑衣人的歌聲亦未停歇。
修竹大概有八尺長,少年到了蓑衣人身前十三尺之遙,停下,笛離唇,說了一句。“是你!”似乎震了一震。
蓑衣人道:“是我。”
少年人又吹起笛來,忽然換了首令人聽了潛然淚落的曲。
他在笛上的造詣,恐怕已登峰造極,才吹了幾句,連冷血聽了都要濺熱淚,李玄衣聽了也心傷。
不過李玄衣竭力警省自己,同時也提醒冷血:“他是‘青梅竹’。”可是笛聲隔了十七八丈斷斷傳來,曲一點也不壯烈,但李玄衣竟發現冷血聽不到他說什麼,才知道自己的語音全被笛音掩蓋。
蓑衣人仍在唱著歌。
歌仍是歌,不過已不是剛才那首,已經換上一首聽似平板但卻似每個人心靈都曾唱過它午夜夢回曾喚過它七世三生都曾聽過它的曲。這麼熟悉,這麼真實,這麼遠的傳來。
驀然,刀光一閃。
少年人的竹,一節一節地斷落。
到最後,少年人的頭也斷落。
落入水。
然而刀光隻閃了一閃而已。
刀已回鞘。
蓑衣人駐立在少年人鷥屍身,歌轉悲戚,然後筆直向冷血和李玄衣行來。
李玄衣發現蓑衣人走來的姿勢左肩有些微斜,他轉首正要告訴冷血,發現他雙目充滿著尊敬,臉上刻劃著虔誠,神色洋溢著親近。
忽然間,李玄衣明白來人是誰了。
蓑衣人行近冷血七尺之遙,停下,揮手阻止了冷血的揖拜。
不知怎的,連李玄衣對這人也有一種膜拜的衝動,他縱橫江湖數十年,居然也會生起這種感覺,心裏很是異樣。
蓑衣人仍然戴著深笠,李玄衣看不見他的容貌,但覺得冷電似的眼神,在他臉上疾巡一遍,這種“被看”的感覺,除非是眼神跟劍氣一般銳氣逼人,否則是不容易發生的。
“‘青梅竹’以前被我調教過,他一家人都受過我的恩,所以他完全沒有抵抗,但他太強,我出手沒留餘地,……他也抱了決死之心,唉。”
“他不想殺我,但又不能完成任務,驕做如他者,故意死在我的手上。”
“……‘間人’,見我的氣勢,不戰而退,以待日後卷土重來,是世間絕頂聰明的人物。”
“我雖然殺了‘老不死’,但也被他震傷,而且也要追擊‘間人’,把他趕出原……這兒的事,應該有變。張是李鱷淚的心腹,他已飛鴿傳書通知李鱷淚你們發現秘密,所以才出動到‘老青’來殺你們……”
“不過‘老青’既然失敗了,上頭姓蔡的必會改變計劃,他一向從善如流,這對百姓及神威鏢局都有好處……剩下的李鱷淚,則由你們料理了,至於‘骷髏畫’,找到之後,毀了吧。你們,則要為國保重。”
蓑衣人像告訴了幾句預言,說罷,拉拉笠緣,唱著未完的歌,走了。
他的人消失在茫茫的雪景裏。
豪放而帶悲涼的歌聲兒自傳來。
他是誰?
他是如何知道冷血有難了才能及時趕到?他用什麼手法擊殺“老青”的?
李玄衣都沒有問。
李玄衣耳際還回響著遠去的歌聲,隻問了一句:“是他?”
冷血望去蓑衣人消失的盡處,頷首道:“是他。”
李玄衣沒有再問。隻要知道是他,就一切都不必再問下去了。
冷血道:“我要去找一個人。”
李玄衣道:“誰?”
冷血道:“王命君。”
李玄衣不明白:“那個師爺?”
冷血點頭,望著茫茫白雪。
李玄衣道:“王命君雖是犯了罪,但他的事情並不嚴重,我們還是解決掉眼前的事再說。”
冷血道:“我找他不隻是為了他自首與否的事。”
李玄衣馬上省悟:“聶千愁?…
冷血道:“聶千愁是因為他那一幹弟兄背棄他。痛心疾首,萬念俱灰,才走上了魔道。明天,他勢必翼助李鱷淚,我既不想與他打這種冤枉仗,而且,也想撤去李鱷淚這個強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