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蜀道難2(1 / 2)

兩人走了一程,行將日暮,忽聽身後有人歌道:“噫籲嘻,危乎高哉,蜀道之難,難於上青天!蠶叢及魚鳧,開國何茫然。爾來四萬八千歲,不與秦塞通人煙……”

二人回頭望去,山路盡頭走來一個穿著破舊的儒生,麵色酡紅,醉態可掬,提著一隻紅漆葫蘆,一步一搖,邊走邊唱:“西當太白有鳥道,可以橫絕峨眉……巔……”走過二人身邊,忽地站立不住,向前一個踉蹌。梁文靖心熱,伸手去扶,儒生卻將破袖一拂,推開他唱道:地崩山摧壯士死,然後天梯石棧相勾連,上有六龍回日之高標,下有衝波逆折之回川,黃鶴之飛尚不得過,猿猱欲度愁……攀……援,哈哈……愁攀緣也愁攀援。”走過兩人身前,翻過山梁,消失不見。

梁文靖皺眉道:“爹,前方路險霧重,他這樣子怎麼過得去?”梁天德冷笑道:“落第舉子,無聊文人,大宋朝別的沒有,就是軟骨頭的窮酸太多。”嘴上譏諷,心中卻暗讚兒子秉性仁善。於是飛步趕上,不料走了一裏路程,仍沒見那儒生影子。

正覺駭異,梁文靖也氣喘籲籲地趕了上來,奇道:“這儒生走得好快。”一轉眼,忽見父親臉色發白,不由吃驚道:“莫非這一眨眼他已摔下去了?”探頭向穀底一瞧,卻見白霧茫茫,莫窺其深。還欲細瞧,便覺目眩,慌忙直起身來,一顆心撲撲亂跳。

梁天德也覺驚疑。父子二人又來回尋了一陣,仍不見儒生的影子,不覺背脊上均生寒意。梁文靖哆嗦道:“爹,咱們莫不是遇上鬼了?”梁天德怒道:“大白天的,盡說胡話,那人紅光滿麵,哪會是鬼?”

梁文靖道:“若不然,必是摔到穀裏去了。既然落下去,怎又不聞聲息?莫不是喝得太多,醉死過去了?”梁天德皺起濃眉,瞧那山穀,又覺太深,難以下穀一探,何況萍水相逢,也不值得花費如此工夫。念頭數轉,也就罷了。

遇上這等事,父子倆沒了言語,隻是悶頭走路。走了一程,忽見清溪流淌,小橋飛渡,橋那頭數峰青山,擁著三兩戶人家。

梁文靖歡呼一聲,快步奔過橋去。梁天德見他舉止浮浪,心生不悅。不想才過橋,就見前方轉出兩人,一個體格雄壯,鳳眼半開,正是端木長歌,另一個少年清俊,卻是嚴剛。嚴剛一見二人,微微笑道:“兩位腳程太慢,累咱們好等了。”

梁天德見二人神色不善,不覺皺眉。梁文靖與嚴剛仇人相見,分外眼紅,叫道:“再打一場麼?”嚴剛笑道:“妙啊!”端木長歌伸手笑道:“嚴剛,別逞意氣,忘了主公的交代。”嚴剛瞪了梁文靖一眼,悻悻退下。

端木長歌笑道:“梁老先生,在下有一事相商,不知先生可有興致?”

梁天德淡然道:“鄙人路途尚遠,不容耽擱,還請見諒。”說畢便往前行,忽覺殺機一緊,湧將過來,頓時止步,厲聲道:“二位幹什麼?”一抖手,忽向端木長歌劈去。端木長歌側身避過,不料梁天德身形一閃,卻向嚴剛撲至,嚴剛隻覺鎖骨一痛,已被老者扣緊,頓時渾身酥麻,“撲通”跪倒。

原來梁天德已知端木長歌武功不在自己之下,急切難勝,是故聲東擊西,佯攻端木長歌,實則避強擊弱,出其不意擒下嚴剛。正要開口,忽聽端木長歌一聲冷哼,身形拔起,隻一晃便到了梁文靖身前。梁文靖不及驚呼,已被他一把掐住脖子,提得雙腳離地。

梁天德臉色大變,怒道:“好賊子。”手掌擱在嚴剛頭頂,“快將我兒放下,不然這一掌下去,大家都不好看。”端木長歌笑道:“老先生不妨試試,除非我手裏這個不是老先生的親生兒子,不然老先生這一掌下去,必然後悔。”

梁天德臉色變了數變,但見梁文靖漲紅了臉,口中嗚嗚,幾不成聲。他呆了呆,頹然一歎,將嚴剛放開。嚴剛一得自由,反手一肘,正中他胸口。

梁天德倒退兩步,臉上透出一陣血紅。

嚴剛搶上一步,扣住梁天德的衣領,緊咬白牙,獰笑道:“死老鬼,總叫你落到小爺手裏了。”他兩度為梁天德所製,怒氣難抑,正要狠下毒手,忽聽端木長歌冷冷道:“罷了,正事要緊。”

嚴剛一聽,想起來意,狠啐一口,放開梁天德。端木長歌右手不離梁文靖頸項,微微笑道:“不才在前方備下薄酒,還請老先生賞臉。”梁天德忌憚兒子生死,不敢不從,但覺胸口中肘處隱隱作痛,不由咳嗽數聲,捂著胸,尾隨端木長歌來到一戶農家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