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樸歎道:“實不相瞞,白某是家師的棄徒。”眾人又是一驚。白樸神色黯然,又歎了一口氣。
梁天德知他被逐出師門必有隱衷,不便多問,隻道:“不知令主公手持虎符又是何種身份?”梁文靖久不言語,此時忍不住插嘴道:“那還用問,有虎符在手,必是朝廷的大將軍了。”白樸瞧他一眼,說道:“小兄弟,你聽說過淮安麼?”梁文靖道:“聽說是江南名城。”白樸隻是搖頭。梁天德卻吐了一口氣,苦笑道:“莫不是淮安王?”白樸點頭道:“還是老先生有見識。”梁天德瞧了地上那黃袍公子一眼,忽道:“是他?”白樸苦笑道:“是他!”
梁天德抬頭望了望已然暗淡的天穹,眼角爬過一絲苦澀,悠悠歎道:“這下可好,小朝廷的梁柱又斷一根。”梁文靖不由問道:“爹,淮安王是誰?”梁天德未及答話,白樸已道:“淮安王是地上這位公子的封號,他本是當今皇帝的幼子。”說著苦笑一下,又道,“小兄弟,你可知大宋與外族交鋒為何處於下風?”
梁文靖搖頭。白樸說道:“大宋兵多糧廣,照說十個打一個也未必輸給韃子。不過開國之初,太祖皇帝為防大將手握重兵危及皇權,便杯酒釋兵權,奪了武將的兵權。從此之後,大宋朝廷重文輕武,武將處處受製,文官勢力龐大,文武相爭,吃虧的必是武將。故而以嶽武穆之能,也會被十二道金牌奪了兵權,慘遭秦檜的毒手。所以說,不是韃子厲害,而是大宋沒有一個能放手幹事的大將。”
梁文靖道:“這和淮安王有什麼幹係?”白樸道:“大有幹係。你說,這大宋的天下姓什麼?”梁文靖道:“姓趙。”白樸道:“淮安王姓什麼?”梁文靖撓頭道:“他是皇帝的兒子,當然也姓趙了。”白樸道:“不錯,此天下為趙氏之天下,崇尚虛文也好,整修武備也罷,都需姓趙的說了才算,別人說話皆不管用。此次蒙古南侵,朝廷便分為兩派,一派以太子和賈似道為首,曲意求和,另一派則以淮安王為首,力主
血戰。因聖上寵愛幼子,是以偏向主戰一派。小兄弟,你明白了麼?”
梁文靖仍是神色茫然,白樸耐著性子道:“自孟珙大帥歸天之後,這些年來全奈淮安王在朝中壓製主和一派,戍邊將領方能放手與韃子交戰。此次蒙古大舉進犯,淮安王便決意親臨蜀中,自將待邊。”
他說到這裏,不禁語塞,心想淮安王此番西來,實已有了謀篡之心。他手握淮東重兵,但淮西兵馬仍在太子手裏,若能乘此機會將蜀中、江漢兩路兵馬收入囊中,能敗韃子便好,即便不能,也可與淮東大軍東西呼應,夾擊淮西兵馬,奪取當朝帝位。他這心思別人或許不知,太子又如何不明了。臨行之前那場廷爭激烈非常,淮安王縱然僥幸勝出,太子與賈似道也決不會善罷甘休。淮安王自知此理,故而不乘巨舟香車,不張旌旗鼓樂,攜了隨從便偷入川中。可惜他機關算盡,終究沒能躲過這一劫。想到這些陰謀算計,白樸不禁歎了口氣。
梁文靖聽到“自將待邊”四字,精神為之一振,瞧著黃袍公子,心裏佩服起來。忽聽白樸說:“端木兄,你自來精明,想必已猜到白某的計策了吧?”端木長歌細眼中精芒一閃,點頭道:“莫不是魚目混珠、以假亂真?”白樸道:“不錯。”端木長歌手拈長須,沉吟不語。嚴剛如墮五裏雲中,皺眉道:“二位打什麼機鋒?”
白樸道:“並非機鋒。嚴老弟,試問我們三人的身家性命與大宋天下相比,孰輕孰重?”嚴剛道:“自是大宋天下。”白樸道:“淮安王死訊傳出,又當如何?”嚴剛皺眉道:“隻怕太子得勢,大宋江山不戰而亡!”白樸道:“那就是了。若是白某,眼看社稷淪喪,寧可賭上一賭。”嚴剛訝道:“賭什麼?”白樸容色一整,揚聲道:“以你我三人身家性命,賭一賭大宋江山!”眾人無不應聲變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