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住在這青石街上討生活的人, 無一不是販夫走卒,織席販履之流,日子過得苦哈哈的,實在拮據得緊。
然而, 正是他們, 人窮誌不短, 在恩人遺脈遇難之時,毫不猶豫地趕來相救。
石觀音帶來的弟子很多, 出手個個狠辣殘忍, 但白蘇這邊從頭到尾不曾有一人退縮,無論是一身窮酸氣, 咳得驚天地泣鬼神的孫不二,還是手無縛雞之力, 每天隻知穿針引線,描眉畫眼的劉二嫂子,都比最忠誠的死士還要英勇無畏。
就連王媽都拖著中年發福,不再輕盈纖弱的身軀, 揮舞著公孫劍式, 在她那毫無美感的臃腫手臂上, 似乎隱約還能窺見年輕時的無雙風華。
決戰已經進行到白熱化階段。
石觀音一招聲東擊西,支開王媽,一掌拍向白蘇, 身上白衣無風自動, 衣帶飄飄, 凜然若仙:“小公子一路走好!”
說書先生跟老霍,一左一右,分別攻向石觀音命門, 攤雞蛋煎餅的老李頭一拐杖將白蘇勾了過去。
隻剩一個王二,仍縮在那裏瑟瑟發抖。
白蘇顧不得許多,扯著嗓子喊:“王二,脫衣服!”
王二心領神會,在石觀音挾裹著淩厲掌風,呼嘯著逼近時,霍然以一副慷慨就義的大無畏模樣,蹭的一下站到桌子上,宛若一個變態般動作豪放地一把扯開自己上衣領口!
白衣女弟子們紛紛嬌呼出聲,花容失色道:“呸!不要臉!”
然而,灰撲撲的衣服下麵,並非是王二那曾經被許多女客人垂涎的肉|體,而是一麵澄淨的,纖毫畢現的銅鏡!
石觀音收勢不及,一掌落實,忽見眼前出現一位白衣勝雪,烏發似瀑,姿容絕世,豔光無匹的大美人。
正是她日日在鏡中幽會,珍而重之的“隱秘戀人”。
“啊,不要——”
掌風波及處,銅鏡應聲而歲,霎時四分五裂,銅鏡裏千嬌百媚,楚楚可憐的女子也變得遍體鱗傷,碎作成千上萬個。
石觀音心痛欲裂,雙目赤紅:“你們,你們膽敢傷害她……”
白蘇:“嘿嘿,好戲還在後頭呢,王二!”
王二立刻跑到柱子後,與白蘇一起喊著口號,奮力拉動什麼東西。機關被觸動,一麵麵大小不一,形態各異的鏡子,從屋頂掉了下來,就連簾幕後麵的牆壁上都嵌著一人高的琉璃鏡!
白蘇:“別著急呀,好戲馬上就要開始了!”
他不知從那裏掏出一根錘子,與王二一東一西,沿著牆根乒乒乓乓一路敲去,清脆的破裂聲此起彼伏。
一個個美麗的倒影頃刻間幻滅。
石觀音神色崩潰:“住手!”她想斬殺白蘇和王二,但王媽卻緊追不舍地纏了上來,孫不二等人更是將白蘇護得密不透風,得力弟子長孫紅、曲無容等人也被楚留香和胡鐵花攔了下來。
這一場惡鬥,白蘇玩得開心,石觀音輸得慘烈。
這位讓江湖中人聞之色變,明明能止小兒夜啼卻偏偏自號白衣觀音的女魔頭,終於還是隕落了。
“唉,想不到一代絕色佳人,最終落得個如此下場。”楚留香不勝唏噓感歎。
石觀音一死,剩餘的部眾實在不足為患,女弟子們本就是攝於石觀音的淫|威,才不得不跟從她行事,鮮少有心悅誠服的,待到石觀音斃命,立刻變作一團散沙。不等楚留香審問,她們就亂了針腳,主動將石觀音做的惡事供認出來了。
楚留香無意為難這群女孩子,除了將長孫紅、曲無容等幾個小頭目扣留下來,請丐幫弟子幫忙看守外,其餘人都先行遣散了。
昔日煊赫一時的“沙漠石窟”,瞬息之間就土崩瓦解了。
白蘇默默旁觀,深沉歎息:“……那什麼,打壞的桌椅板凳找誰報銷?”
報銷是不可能報銷的,女弟子們早已逃之夭夭了。
有間客棧已然麵目全非,滿地狼藉,白蘇看得心疼不已,客客氣氣地同楚留香商量:“找到石觀音藏的那些金銀珠寶後,咱倆二八開吧,你二我八?”
楚留香莞爾:“見識過小老板的實力後,隻怕楚某人已經沒有說不的權力了。”
畢竟,對方可是劍尊獨孫,前任武林盟主的嫡子,多少人終其一生都沒辦法獲得的東西,人家一出生就有了。東西都是死的,最難得的是,還有那麼多公孫世家的舊部,宮慕白曾經恩遇的下屬,現在還願意跟隨白蘇誓死效命。
這一股勢力倘若凝聚在一起,隻怕連皇室都要禮讓三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