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客從南來(1 / 2)

翌日清晨,李錫琮與周元笙換了獵裝,隻帶一隊親衛前往雁門山。其時正值仲春,山腳下垂柳夾道,路麵尚算平緩。行過一陣,山道漸漸迂回陡峭,遠望山間林木一派蔥蘢,隱約可聞山泉流淌的淙淙之音。

李錫琮雖要行獵,卻不曾提前命侍從將獵物搜尋逼至近前,是以一路之上也不過偶遇些野狐野兔,倒是頭頂之上北歸的雁陣徘徊往複,引得周元笙頻頻仰首觀望。

李錫琮見狀,回首笑問道,“你從前在姑蘇公主府,學過騎術,可有學過箭術?”

周元笙笑道,“學過的,隻是跟著哥哥們玩一會子,便撩開手了。師傅說我臂力不夠,也就能擺個花架子而已。”

李錫琮點了點頭,愈發笑起來。周元笙見他一臉挪揄之態,不由問道,“你又想到什麼譏諷我的話,說出來聽聽。”李錫琮一哂道,“我隻是想起薛二郎溫潤書生的樣子,薛家這一輩的男子尚且如此,何況是你。可惜了當日駙馬都尉的好身手。”

周元笙嗤笑道,“你又沒見過我外祖父,還不是道聽途說。薛崢到底也不算差的了,說起來他尚能挽十力弓,你也別太小瞧了薛家的人。”

李錫琮毫無慍色,頷首道,“他確是難得的人才。”頓了頓,似是微微一歎,“可惜了。”

周元笙自然明白他所指,心中也自一沉,半晌岔開話題,笑道,“說起來我還沒見過你的箭法,不如你射隻落單的折腳雁來,給我瞧瞧。”

李錫琮抬頭看了看雁陣,一笑道,“為何偏要是折腳雁?且還要落單的?”

周元笙道,“元好問雁丘詞序中說,今日獲一雁,殺之矣。其脫網者悲鳴不能去,竟自投於地而死。可見此物極俱靈性,輕易不會放棄伴侶,既是落單又為折腳,對於一隻鴻雁而言,或許竟有生不如死之感,索性成全一道,叫它快快托生,也好再覓愛侶去。”

李錫琮望著她笑了笑,便索性一壁催馬,一壁抬眼尋覓,卻是半日也未等來一隻落單之雁。忽見他偏過頭來,一笑道,“不如你坐上來和我一起,我教你挽弓射箭,射中的便全算你的戰利品,如何?”

周元笙斜睨了他一眼,似嗔著他於此時此地仍是沒有正行。方才想著卻見他忽地跳下馬來,一語未發便即翻身躍上,徑直坐在了自己身後。其動作迅捷矯健,一氣嗬成,還未及她反應過來,便已坐實了他二人共乘一騎之勢。

周元笙的臉刷地紅了一道,不由回首低聲道,“後頭那麼多人看著,你也太……”話猶未完,李錫琮已附在她耳畔,輕聲笑道,“他們什麼都看不見,看見了也什麼都不會說。”

他的唇貼在她臉龐上,輕柔綿長的呼吸撩動著她鬢邊的碎發,周元笙亦不由一陣意亂情迷起來。

驀地空中傳來一聲雁鳴,隻見一隻孤雁盤旋於他們頭頂,久久不曾前行。李錫琮笑得一笑,旋即將弓遞至周元笙手中,其後雙臂環繞起她,引弓近弦,輕笑道,“我隻負責出力,你負責瞄準,端看你射中射不中了。”

周元笙不願讓他小覷自己,便即凝神靜氣,眼望那孤雁許久,方才將箭矢對準其喉嚨。身後人似感知她心意,立時便用力將弓扯滿,但聽錚的一聲,羽箭疾飛而去。那孤雁的喉管登時被利箭洞穿,發出最後一聲淒厲哀鳴,緩緩跌落下來。

李錫琮先笑了起來,讚道,“你果然天分好,且還守得住有耐性。”讚罷,不禁好奇笑問,“我以為你會瞄準翅膀或是它的腿,不想你卻是一箭封喉。”

周元笙搖了搖頭,道,“既然要射,自然是一箭斃命的好,何必留待人家傷重痛苦。我不屑行那些小慈之舉。”李錫琮撫掌大笑,認真讚道,“阿笙,你的明快決斷,確是女中罕有。”

此際隨從侍衛欲打馬前去拾取獵物,李錫琮卻揮手阻道,“不必了,我和王妃親自前去就是。”

侍衛忙應了一聲是,躬身道,“請王爺小心,臣等少頃便於周遭靜候。”

李錫琮淡淡頷首,也不答話便催馬向前。那孤雁墜落的地方並不遠,不過隱在密林深處。周元笙見身後已無人跟隨,方才輕笑道,“你又弄什麼鬼,這會子可以說出來了罷?”

李錫琮含笑應道,“去拾你的獵物,再帶你見幾個人。”周元笙不禁回眸,略帶狐疑的望著他,見他笑笑,道,“是蒙古人,兀良哈三部的頭領。”

周元笙訝然道,“他們不是任雲從的人?怎會在此和你私晤?”說罷卻已恍然,道,“原來你是打算繞過任雲從,直接和蒙古人勾兌。”

李錫琮一笑道,“不錯,任雲從要審時度勢,要搖擺不定,我索性便推他一把。”

周元笙點頭道,“怪不得你肯對他妹子講真話,確是用不著人家再為你求援。”

李錫琮挑了挑眉,搖首道,“阿笙,你原來是這般想我的。”周元笙笑道,“我怎麼想你,你倒說說看。”

李錫琮長歎一聲,道,“於這樁事上,我從沒想過利用任雲雁。說到底這是男人的事,不該由女人出麵斡旋。我雖不是什麼正人君子,也還有自己的底線。五哥不屑做的事,難道我就一定肯做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