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心動有聲(1 / 2)

秋風乍起,夜涼如水。宮門本已下鑰,卻為晚歸的中宮之主再度開啟。軟轎長驅直入,行至坤寧宮方才停下。

周元笙落轎之時,不覺回眸看了看身後無邊夜色。轉過身來,隻見前方宮室中,燈火恍如白晝。不論那裏有沒有等待她的人,此刻都已讓她心生溫暖之感。原來這座世人歆羨也好,詆構也罷的幽深宮闕,才是她今生真正可以回歸的家。

何況殿內暖閣中自有靜候她的人,李錫琮正在榻上翻看奏本,見她回來便站起身,她亦迎了上去。兩下裏還沒說話,兩雙手卻已握在了一處。

周元笙一笑,將披風的係帶解開除下,隨手擱在榻上。一轉身的功夫腰身已被李錫琮圈住,他自後頭抱緊了她,雙唇蹭著她的耳垂,氣息溫熱拂過她頸上的肌膚。她被撩撥得有些發癢,卻又不由自主靠進他寬闊堅實的胸膛。

她略一低頭,便看清環在自己身前,那顏色慘淡的衣袖。李錫琮還在孝期,且是要堅持為母守製直到明年仲夏,所以這番舉動已是他所能做的,最為親密也最為逾矩的行為。

過得一刻,李錫琮慢慢停下動作,仍是抱著她坐到榻上,讓她坐在自己腿上。他手上規矩的很,嘴唇也規矩的很,隻是將下頜輕輕抵在她肩頭,笑了笑卻不說話。

周元笙心裏一陣好笑,道,“怎麼不問我,今夜痛快了沒?”李錫琮呼吸平靜,半晌似搖了搖頭,一笑道,“論嘴上陣仗,你從來不輸人的。不必問我也知道,我那位嶽丈絕討不到好去。”

未等她開口答話,他又蹭著她的肩,輕輕笑道,“可又有什麼意思呢?阿笙,你見到他不再意氣風發,段氏神智失常,這樣的場景當真能讓你心裏痛快麼?所以我沒什麼好問。你和我如今是一樣的,我們都是被父親遺棄,然後從心裏背棄了父親的人。”

周元笙沉默一刻,才點了點頭,思忖他的話,不由側頭問他,“你早知道段氏神智失常,是不是?”

李錫琮頷首道,“他們上京前,三郎就報與我知道了。”周元笙望著他笑道,“果然什麼都瞞不過你。”因又想起周仲瑩,不免試探道,“那鹹熙帝呢?你可有他的下落?”

李錫琮愈發將頭埋進她的頸子裏,摩挲有時,方低聲道,“他並沒走太遠,如今隻在雁蕩山裏落腳。真正好山水好地方,倒是愜意。”

周元笙凝神想了想,終是放下了小心謹慎,直接道,“你不會殺他的,是不是?”

李錫琮蹙了蹙眉,旋即又展眉,笑看她,不滿道,“我說過的話,你總是不用心記著。”說著已抓住她的手,用力捏了一道,“我已著人將他看緊,隻要他安心待在山水間,我便由他悠遊自在。”

周元笙猶疑道,“就怕他不肯,我是說,他失去了愛人孩子,若不是身邊有忠誠之人看顧,隻怕未必能堅持活下來。”

李錫琮點了點頭,又緩緩搖首道,“除去這個位子我不能還給他,餘下的事我都能依他,他有選擇的權利,包括生死。”

這不算兄弟間的仁至義盡,卻可算是敵人間的仁至義盡,周元笙聽罷,徐徐笑道,“你不殺他,是因為當日他肯善待娘娘;卻打發了成恩,隻命他在金陵閑住,雖掛著四品的掌印銜,到底不肯再親近其人。這是你心裏忌諱,覺得定是他和娘娘說過什麼,才有了那般結果,是不是?”

他初時不回答,隻順手捋過她耳畔的碎發,其後不經意的笑道,“他本就是南邊人,未必願意離開故土,如此不是剛好可以成全他。”

周元笙道,“你就不怕,他日後對外人,說出什麼不該說的?”說著卻又笑了,點著頭道,“對了,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我是不該懷疑你的親信的,隻是他若能存心擺布娘娘,難保不會有旁的心思。”

李錫琮笑了笑,眼裏多了一味讚許,也多了些許涼意,“所以你姑母最後的時刻,我隻教他陪著我一同做個見證,那些話他也都聽得一清二楚。”

周元笙一時不解,蹙眉問道,“什麼意思?那不是更多了一層麻煩?”

李錫琮淡笑道,“我是當著你姑母的麵,答應會保全五哥的。我既能找到他,自然也能決定留不留他。這個道理用在成恩身上,也是一樣。他是聰明人,犯不上做些糊塗事。”

周元笙到底笑了出來,連連點頭道,“原來你也是有疑心的,且還不輕,隻是你有自信壓服得住罷了。”頓了頓,不免挪揄道,“是該用些帝王術了,就不知這些術,以後會不會也用在我身上。”

李錫琮好像知道她要說這些,挑了挑眉,手上忽然加了勁力,將她牢牢箍緊,旋即輕輕咬住她的耳垂,惹得她直笑出來。半晌便聽他含混的道,“你不是我的對手,犯不上用那些......”

周元笙奮力回過身來,鼓腮瞪著他,道,“這話說的瞧不起人,你多早晚用過,且說來聽聽?”

李錫琮微微一愣,仰首笑了起來,搖頭道,“不是,此對手非彼對手。阿笙,你是我的親人,我最信任的人,是我想要坦誠相對的人,不是我應該設防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