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聲音很有些耳熟,一時間卻又記不起來在哪裏聽過。
她喊這話的時間也十分湊巧,葉顏微微一愣,原本還以為,是不是自己被發現了。
誰料很快地,她便發現,這事兒跟她完全沒有什麼關係。
因著先是破廟另外一側的牆外傳來一個蒼老沙啞的聲音,帶著歉意說是“出家人在簷外避雨”,繼而那破廟中又傳來一聲爽朗的大笑,卻是個青年男子的聲音,雖然笑得磊落,話語之間卻頗為戲謔地道:
“大師是君子,在外麵避雨,在下卻是個小人,不但沒在外麵,還呆在裏麵很久了。”
他聲音洪亮,中氣也足,聽得出來是帶著一身功夫的。而那老道人寥寥數語,雖然聲音不高,卻穿透了兩道牆透過來,顯然內力也是不差。
想不到,這小小的破廟之中,居然藏龍臥虎,頗有些熱鬧。特別是說話的這兩個人,功夫雖然算不上多頂尖兒,但也倒也算是近些日子裏來,她遇到的人裏麵,功夫多少還能看的高手了。
特別是他們恰好出現在距離那幾匹馬死亡這麼近的地方,難免就讓人稍微有些在意了。
再說,現在的雨勢實在太大,以她的目力都有些看不清楚前路,若是萬一不甚走錯了方向,那就耽誤事了。
思及此,葉顏眉尖微挑,便就沒有轉身走開,但也沒有進那破廟,隻在廊下邊避雨邊靜觀其變。
裏頭那青年男子卻還在撩、撥那姑娘。
想來那姑娘大約脫了外衫在烤火,衣衫有些不整,事出突然,她羞怒之下,言語之上便有些反應不及,居然被占了不少便宜。那原本有些氣勢洶洶的一句“你來這裏多久了”的質問,也因著聲音的顫抖而大打了折扣。
偏偏還被那青年男子直接不懷好意地堵了句:“久到該看到的都看到了。”
那姑娘愈發氣憤,但那青年男子說到這裏,卻又頓了頓,故意不無惋惜地道:“可惜卻還是不夠久,姑娘這最後一件衣裳,硬是不肯脫下來,真是讓人等的好心焦。”
聽這聲氣兒,居然還真是有登徒浪子趁著這月黑風高的雨夜,調、戲破廟之中獨自一人的年輕女子的意思了。
隻是,那破廟之中,除了這年輕的一男一女兩個人之外,還另外有個人,雖然有意隱瞞了氣息,但越是這麼著,便越是說明身上也是帶著功夫的。
更不要說,在這破廟另一側的門外,那個方才隻說了一句話的老人,內息綿長,絕對是個高手。
按理說有這樣的兩個人在,那姑娘是吃不了什麼虧的。即便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看到年輕姑娘在眼皮子底下被人欺負,尋常人都會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隻是,現下這男子已經如此大刺刺地說話,那兩個人卻居然也都沒有任何反應,倒也是讓人有些奇怪。
不知道是這年輕男子太過厲害,還是那兩個人另外有什麼盤算,所以才故意不出手相助。
不過那一位被人言語之間就占了便宜的年輕女孩兒聽得這話,卻是立刻就氣急了。隻是她性子雖然潑辣,畢竟平時養尊處優,被保護得很好,形成這種眼高於頂的驕傲性格之餘,也過於單純了些。
麵對著這麼個忽如其來、臉皮堪比城牆的登徒子,少女平時的手段就有些不夠看了。她的嗓門兒也還是夠高,但聲音卻難免有些顫抖,憋了半天,才說了一句:“你……無恥狂徒。”
誰知道她不罵還好,一罵起來,那破敗的廟宇神殿之中竟忽然傳出來些許動靜。
葉顏雖然站在遠處,卻已經聽出這是有人翻身落地的聲音。聽著那女子愈發羞怒交加的大罵,想來弄出這點兒動靜的人就是此前說話那年輕男子了。
想不到,那男子的輕功還不錯,就衝著方才那手貓兒一般輕巧的翻身落地的動作,這個人的功夫可能比初時葉顏覺著的還要好上那麼一點點。
估摸著那男子要動手了。
不過,這些,同她並沒有多大關係。
她不過是借這個地方,暫時避一避雨,等著雨小天亮之後,好啟程去洛陽罷了。
至於裏頭那些人的糾葛,若是不惹到她的頭上,她是不會幹涉的。
她聽著那男子說了半天都沒有實質性的動靜,多半並不是什麼真的登徒浪子,而即便真有個甚麼不軌企圖,那年輕女人也壓根兒用不著別人去救。
隻因到了這個時候,葉顏已經聽出來這年輕的女子的聲音。
居然正是月餘前,她在江南遇到的那個朱七七。
想不到這姑娘居然也跑來了洛陽,不知道,那一位沈公子,可陪著她一道兒沒有。
葉顏想起上次見到他們兩人那個情形,倒似是個糾纏不清的樣子,想必有那一位在,這一位朱小姐,怎麼胡鬧都沒有甚麼關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