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殘星落月墜江心(1 / 3)

第六十七章殘星落月墜江心

此時賒旗,春秋樓已經化為框架,一把桐油生就的大火將能燃的都燃燒殆盡。

那巧奪天工的精細雕琢瞬間便為火舌吞沒。

大街依然蕭條,顯得空蕩蕩的,早已沒了那繁華喧囂,誇張一點說來倒有點像人間地獄。

雖然沒有那麼嚴重,但在這季節總透著那麼一股沉沉悶悶的死氣。

豪紳或走或躲,戴氏率眾支撐著最後的山陝商人離開。

大街上那條霄漢鐵幡杆就額外醒目,指天插地,堅韌不拔,那鏤空鐵幡在麒麟神獸圖的襯托下書有“大義,參天”。

這兩對字有點格格不入地刺進行人的眼睛,好在此時行人不多。

鳳吟站在街上望去,仿佛隻是看到無盡的天與地,這輝煌壯麗的景象瞬間化為烏有,不禁讓人重新定義一切,定義自身。

鳳吟的臉隻感覺發燙,似乎能感受到那些日夜那強大的火焰是如何吞噬這一切繁華的,麵對那熊熊的烈火,我們是那麼多脆弱無助,一切是那麼的不可靠不踏實。

那火舌如蛇般盤繞延伸,瞬間吞噬了輝煌,也舔食了浮華的表麵,還不滿足,繼續燒了七天七夜。而後,塵歸塵土歸圖,讓一切又如最初一般真實起來,那基石依然堅固,生命依然堅強。

那被血與火洗禮過的石獸神蟲少了一絲精靈古怪,多了些許滄桑與正氣。

宛如大夢初醒。

鳳吟沒有與他們一樣感歎榮華的消逝,他感覺一切竟真實美好起來,火焰無情,殘酷地揭開了那富麗堂皇的表象,還原了原本的殘酷與忍耐,如同我們平常的生活,讓我們重新審視自我。

鳳吟目空四街,無心遊覽名勝,竟生出一個想順著這裏隨著太陽一直往西的想法。

他在歸化的時候見過一些蕃商,他們告訴他,回回的祖先就是在一直往西的地方。穿越死亡之海無盡的流沙山丘,一直往西。那裏是另一個世界,有奇花異草,國色天香。

那些蕃商非常精明,而又有一種別樣的思想,他們看中實質的約定。

在他們心中,隻有鳳吟這類從內心講信義的人,才是真正的人。

一個蕃商送給鳳吟一本古怪的書,是人與神的約定被四下流傳,喚作福音。

那裏說,人介於神與魔鬼之間,於是有了選擇,而有選擇在很多時候往往比無選擇更讓人難以選擇,而正是在大抉擇的時候,我們才更能看清自己,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個畜生。

那書的前卷裏提到一個故事,就是人們在等待約定之時,造了一個代表外邦神的金牛犢,這使神與聖人都發怒了,要毀掉一切。

說到了那日子,要將靈澆灌凡有血氣的人,讓有血氣的人一個也不能自誇。

有血,有火,有煙霧。日頭要變為黑暗,月亮要變為血,這都在那主大而明顯的日子未到以前。

那本書鳳吟隻是隨手翻翻,言語很不通順,他想,那神定是沒毀掉一切,被毀的,或許隻是那不守約的人。但此時,鳳吟看著那額崖崢嶸的石獸以及毀壞掉精美之物,卻總不自覺聯想到那金牛犢。

一個人因為那本與神簽約的書而瘋狂,帶領著一幫人占領南京,成立了一個太平天國,而實際,他真正讀懂了多少。

那些站在生死邊緣的人,他們想過自己麵對的選擇嗎。

鳳吟站在當街,仿佛看到鐵蹄踏過,他似乎明白了前些日子第一次出遠門,那馬車上的夢。

突然悲哀起來,感覺到了生命的脆弱,靈魂的脆弱,開始感覺自己不屬於任何地方。

見到了左先生,戴先生,但鳳吟似乎回不過神兒,怎麼也高興不起來,隻是客套地打過招呼,就聽老滕他們講事情。

左二把是個豪爽而精細的魁偉漢子,渾實粗墩,似乎有使不完的力氣。

戴五昌是戴龍邦老當家的孫子,一個轉身一個走路都能看出那非同一般的功夫,配上四個字是“遊刃有餘”,對什麼事都遊刃有餘。

老滕讓人卸了車,搬下一壇壇的火yao。老滕一抱拳道:“隻聽到賒旗有難,便想到了守城必然耗費彈藥,恐有失,賴家門便利,特意支援。看此情景,也已誤了時日了,慚愧之至。”

左二把嗬嗬一笑:“老哥哥能想到我等已感激不盡,冒險支援我等,那感激更是無以言表,而此眼下是雪中送炭的好時節。”

左二把就介紹了,這撚子燒了山西會館已不是最近的事情了,上次也是衙門出兵才解了圍。鏢局的能力很有限,也就是圖個道義,拚死保護客人而已。客人出重金,盼著平安,買得就是個危難之時的照應。而撚子打的是麻雀戰,打不過就飛,官兵走了他再回來,但打我們一個孤城,卻是足夠了。

因為一直堅守對壘,也沒丟失多少財富,所以他們也是不甘心,這才戀戀不舍。

那邊已經來了消息,曾大人的兵馬一到,這邊必然回撤支援,隻要堅持了這三五日,難關也就過了。

正值這彈藥用盡之時,滕老哥來了。

左二把算起來也是跑了三十年江湖了,與老滕那是不相伯仲。

戴五昌也說了,撚子跟鏢局沒什麼仇恨,鏢行的行走江湖那是黑白兩道都得交往,按說那也是合吾一家。也不是與鏢局過不去,但危難時刻,更不能丟了鏢局信義,過去戴氏也是一直暗中支持各路綠林好漢的,但這其中錯綜複雜,眼下隻打算徐徐而退,保了人財平安,退回祁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