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楔子 下(2 / 2)

溯北與大楚時有戰爭,近來最大的一次便是這幾年的事情了。

那還是烈武帝元年的時候,大楚邊境的瀾州有蠻來犯。剛繼位的新帝將國號名位烈武,在先帝的白番還沒有斷掉之時點了駐在瀾州的兵馬氣勢洶洶的開始反擊。當時瀾州的大都督便是鎮北大將軍原睿。原老將軍是五十年前叱吒沙場的人物,如今新帝任命,依舊寶刀未老,帶著兵馬從峽龍關口殺出,很是反擊了一場。

隻不過,塵封的寶刀終究比不過剛出鞘的利刃。和北蠻戰了一年後,原老將軍卻因身體不濟,受了風寒,一病不起,最終倒在了峽龍關口外的漠漠草原上。

至此,這個從百年前開始就被稱為戰神世家中最後的一個男人,也死了。

老將軍的屍體從峽龍關出發,沿著北川河往下,貼著邊界運回了瀾州邊境,與漠漠溯北僅一河之隔的故土——初城。

那是烈武帝二年的秋天,蕭瑟的秋風掠過卡什山脈,跨過浩浩湯湯的北川河,將初城北城門樓上的旗幟吹的烈烈做響。

白幡被風扯得烈烈嗚咽時,瀾州原氏最後的血脈舉起火把,將架在河邊的柴堆點燃。大風吹起,火勢洶湧的將柴堆裏逝去的老將軍吞沒,化成了灰塵,隨著風落在了浩浩河水中。

也是這個秋天,忠於原氏一族近兩百年的滄瀾軍被年輕的皇帝交在了一個女人的手裏。那是原氏一族,最後一人,原玳。大楚的百姓都清晰的記得那一年她到底幾歲。和她的父親一樣,十六歲的那一年她接過祖父留下的長刀,穿上盔甲,跨上瀾州的越崎馬,從南門出發,去到了峽龍關門口——原家世世代代都在此流過血的戰場。

大楚的曆史上,從來不缺少能夠叱吒風雲的女人。可原家,傳了幾百年,卻隻有這麼一個女人能留在史書裏。

自原玳進入戰場後,幾乎百戰百勝。不到一年,就把蠻族人搶走的地盤收複了。可誰也沒料到,此次溯北蠻族是如此的來勢洶洶。

烈武帝三年的冬天,宛州城下了大雪。那個家家戶戶閉門不出的冬夜裏,遠在邊疆的瀾州初城被一群橫渡北川河的蠻族人,一把火燒了個徹徹底底。

年輕的將軍生平第一次遭人算計,就將自己祖輩出生的城池丟給了溯北的蠻族。

葬在北川河裏的原氏英靈,未能如同生前一般,將侵犯自己家國的蠻族人阻擋在北川河上……

那座城,那座名為初城的城,在五年前的冬天裏,就死了。

等遠在峽龍關外大漠的年輕將軍再次把這座城池奪回來,已經是兩年後的事情了。

阿二嘴裏絮絮叨叨的,正是這座城池近來的事情。

三年前,原玳大將軍收複了城池之後,帶著滄瀾軍轉身進了漠漠草原,深入敵腹去了。那座城池,在兵馬撤離之後,就又成了一座空城。烈武帝在那時下了旨,鼓動了好一批年輕人到那裏去重建。

除了將軍府周圍十裏的地方,先到先得,就連城外的良田,也是如此,隻是進了初城門,就要永遠都做初城人罷了。

附近的百姓一聽,自然是蜂擁而至。不到一月,那座空了的城,又開始恢複了原先人聲鼎沸的喧囂。醫館旁邊賣布匹的楚老丈,他的女兒女婿一家就是那個時候,背離宛州江都,去了初城的。

阿二是從那裏聽來的消息,比如初老丈的女婿又掙了多少啊,或者初城又發生了什麼事被皇帝獎勵啊一類的,總之全都是一些芝麻蒜皮的小事。

阿二不停的說,葉安就站在一旁默不作聲的聽。等他把今早聽到的事情說的差不多的時候,葉安的藥也差不多煎完了。

阿大將煎好的藥,倒在粗瓷的大黑碗了。藥湯落入碗中,淅淅瀝瀝。伴著這樣的聲音裏,阿二跟在哥哥身後手舞足蹈的大聲說話,“對了對了,哥哥,還有啊,我聽人說,原玳將軍要回帝京複命了。據說仗還沒打完,皇帝都下了三道旨,催她回來。哥哥你說她這次會不會回來,回來的時候會不會經過江都城啊。梁師傅說從瀾州峽龍關返帝都,一般都到黎州,取道明月峽,到了寧州,再到宛州,十有*會經過江都城的。”

他的話語裏帶著對英雄的崇拜,語氣裏盡是孺慕。“原玳大將軍,戰神哎,很厲害的一個將軍,要是真從江都路過,不知道能不能看上她一眼。”

少年眉目長得即為俊俏,跟在哥哥身後望著對方,黑亮的眼睛一眨不眨,巴巴的等著對方一句嗯。

可還沒等到哥哥回答,門口處就傳來一個略微有些顫抖的聲音,“阿二,你剛剛,說些什麼?”

葉安聞言,抬頭一看,卻見一身白衣墨發輕挽的華初大夫撐著門框,看著方才嘰嘰喳喳的阿二,目光定定。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這樣的華初,像極了成親那夜挑開妻子蓋頭的自己。

欣喜,激動,仿若等待了一場相隔幾千年的重逢,漫長的歲月隻祈求掀開蓋頭時相對的第一眼。如此,便是下一秒死去,也是值了……